吉忠明给久未沾过荤腥的辛语,要了一大碗清汤面。辛语就站着,把比她脸还大两圈的一碗清汤面吃个干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回到家中,已近申时正。吉安领着个娃,在收被子的朱氏看了又看,确定没这号亲戚,开口问道:“小妹,这丫头是谁呀?”
不等吉安回话,吉孟氏就冷冷道:“路上捡的。”
一句堵死。搀着欣欣出屋的洪氏,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娘,晚上咱们洗点地瓜干,熬粥吃。再烙几张大饼,行不?”
“随你。”吉孟氏叫来吉诚:“在你小妹外间搭张床,以后咱们家里就多口人了。”
吉诚看了一眼那一身伤的小丫头,有点犯糊涂。但他娘拉着脸,他也不敢多问:“行,现在天也不是太冷,先凑合着睡。等忙忘徭役的事,我找人再砌一个炕。”
多口人就多口人吧,只要他娘别像对付老三那样对付他就行。
“那户籍呢?”
“她户籍不用你管。”吉孟氏转身向闺女:“你拿几件小时的衣物给辛语,她那些还是别穿了。”件件都是补丁盖补丁,既然把人领回来了,那就把她当个人养。
吉安原也这样想的:“好。”
站在西厢三房门口的吉欣然皱眉,奶叫那女娃什么?
目送娘进了屋,吉安回身:“辛语,跟我来。”
辛语?吉欣然瞳孔微震,愕然地看着跟在小姑身后那个瘦弱的小丫头。
第17章安顿
是她想的那个辛语吗?齐州府人士,幼年丧父,然后随母改嫁,少时悲惨。吉欣然心怦怦跳,直到女孩随小姑进了耳房,她仍目光不移。
前世,宣文侯楚陌还未高中状元时,未婚妻子骆氏温婷溺水死去。之后即便他弃笔投戎,领兵逐鞑虏,杀至齐汉山,兵临北漠王城,归朝论功封爵,也一直未娶。
新帝为笼络他,赐下美色无数,但均被他拿已逝的骆温婷回拒了。
后院空置,偌大的侯府内务尽在一人手,那人便是辛语,宣文侯府的女管家。外头都传辛语是宣文侯的寝侍,只是困于出身卑贱,不能上台面。
可真是如此吗?宣文侯楚陌是何等人物,他手握兵权,又心思缜密,连皇帝都敬他三分,要靠他牵制朝中文臣。这样的男子,会让心悦的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要说她怎会知宣文侯府如此多?这还要多谢谭家老贼。前世辛语是死在齐州知州府。
谭老贼讨好宣文侯不成,就攀咬他。但咬人不能胡乱咬,更何况咬的还是宣文侯。他要证据。
宣文侯府的产业遍布陕东,每年秋后,辛语都会到陕东查账。谭老贼也是胆大包天,竟让人掳了她。
辛语对宣文侯是忠心耿耿,在谭老贼十八般酷刑下,未吐露有关宣文侯一字一句。终在谭老贼亲上手给她验身时,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她死时已过双十,还是完璧之身。事发时,宣文侯正在辽边练兵,待他回京,也并未发作谭家,只让手下副将迟潇来齐州府领回辛语尸骨。
不过半年,齐州知州谭志敏就因滥用酷刑、逼供成瘾、构陷忠良等等被御史弹劾,下了大狱。叫她最快活的是,谭志敏在狱中也受了酷刑,连身下那东西都被割了。宣文侯还不允许他死。
真是报应不爽!
前世种种在脑中过,吉欣然屏住气,眼底是无尽的黑,眼眶渐红。谭家最像谭志敏的,不是长子谭梁,也非她前世的夫君谭東,而是谭東之女谭灵芷。
爷孙一样的阴狠歹毒!
吉欣然紧握掩在袖中的手,咬着后槽牙,慢慢移动脚转过身。抬眼看向前,目光如刃。这一世她绝不要再踏进谭家。如若有可能,她亦绝不让谭灵芷好过。
利目后瞥,看正屋东耳房。小姑领回来的这个,她要寻机试探一番。若真是那个辛语,也许在爹中举之后,她可以向小姑要了她。
此刻东耳房里,辛语正捧着一双八成新的小绣鞋,两眼晶亮。
这绣鞋鞋面上趴着一只漂亮的蝴蝶,仰着脑袋,眼睛鼓鼓,身子恰好在中缝线,又大又美的两扇翅膀盖着鞋面。鞋头不似寻常绣鞋那般尖,圆圆的。搭上傻傻的蝴蝶,鞋子竟透着一股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