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面对处理时,只要把“自己”剥离,他依旧是那个冷静淡漠有一说一的孤高医生。外人从他脸上,就算伤痕再深也看不出一丝端倪。
程述在电话里露出试探的语气,陈清焰低声告诉他:
“我和程程在一起,晚会儿过去。”
那头程述的眼睛顿时亮了,这大雪弥漫的,陈清焰和简嘉在一起。
医院相关工作暂停,陈清焰没有本职工作要忙。但医院又很快流露出不想耽搁课题的意思,在程述挂掉电话后,院长亲自联系了他。
在他不停接电话的空档间,简嘉拖着两条绵软的腿走向厨房。两人都饿了,体力消耗太过。
陈清焰却跟过来,摆手,示意等他来做。简嘉没有管他,麻利地准备早餐。
他什么都不再避讳她,坐在餐桌前,一边讲电话一边看简嘉在忙。
“爷爷让我过去一趟。”陈清焰摁掉手机后说,老爷子特别能沉住气,没见他,直到陈母欣喜地告诉他简嘉出现在了大院门口,陈景明决定见一见陈清焰。
孙子刚出事时,他第一时间在南楼知道。但老爷子只听大主任简单说了说情况,随后,向程述打听陈清焰有没有继续追着简嘉跑。
老爷子知道陈清焰脸皮厚又有着可怖的恒久耐力。
程述的回答,也让老爷子间接判断出孙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吃完饭,陈清焰要带她一起去。
“爷爷喜欢看见你,你去了,他一定很高兴。”陈清焰发现,自己在简嘉手里愈合的速度超乎寻常,尽管阴影,依旧在左心房没有完全撤去。
但他心里不再是一滩死水。
简嘉认真看着他的脸庞,问他:“你好些了吗?”
陈清焰没有直接回答,他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他还是那样无论怎么笑,都难能说带着温柔气质。总有一股难能抹杀的冷峭,他依旧隐蔽而丰富。
除了对她暴露一切。
“等见过爷爷,我想去大院里你住的房间。”简嘉忽然觉得有点害羞,她进去过,在婚礼前夕,陈母领她上楼,给她介绍陈清焰的房间。
一切都那么新奇,且保持着陈清焰少年时的布置。
复古的留声机,架子鼓,书架上五花八门的书但排列整齐。屋子里一尘不染,有古龙水的冷冽味道。
他从少年起,就是那个样子,干净、淡薄,骨子里狂野叛逆,又特别能吃苦,奇奇怪怪综合到一块儿。
那个时候,陈清焰没有多少兴趣介绍他自己。
现在,他不需要介绍他自己。
这个时候,简嘉的手机也响了,她当着他的面,接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简嘉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她露出惶惑而又厌恶的复杂表情。却一直控制着分寸感,好像,隔着电话也怕唐突到电话里的传达人。
“程程?”陈清焰不由摸向大衣口袋里的车钥匙,他担心地看着她,简嘉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们走吧。”
“你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陈清焰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她,简嘉扬起头,她眼睛里已经有泪水,不过嘴角带笑,“没什么,简慎行突发急病,不过被抢救过来了,他想见见我。可是,我并不想见他。”
父女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冷淡而庸常。简慎行对她,是惯有的不冷不热不靠近也不排斥。
而且,没有什么悔意可言。
“程程,你如果想去……”
“他又不爱我,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我不想!”简嘉忽然截断陈清焰,冲他发火,说完,忍不住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吼的,我就是觉得,为什么他想见我了我就得过去……”
这一瞬,她又成了童年里那副模样,委屈、自我暗示、自我暗示、继续委屈,没完没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给她该给予的爱。
陈清焰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简嘉趴在他胸膛那尽情流了阵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