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开心,韩邈也笑了出来。随驾祭天,当然是荣宠。但是如今琼儿折腾出的事情也太多了,再跟着郊祭,难免惹上是非。不如在家里好好呆着,避开风头。天子已经答应了琼儿,连他都能带跟着进宫参加大朝了,届时还会少了赏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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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可是堪比年节的重要日子,亦有“亚岁”之称。马三娘嫁到韩府,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大节呢。如今韩府只有两位女眷,韩老夫人更是早早把主持中馈的重任交给了她,眼看大伯家的那位凌霄子,也不像要管事的样子。冬至祭祖、馈送等要务,自然就落在了她肩头。
就算再怎么聪慧干练,马三娘也不由生出了忐忑,只怕自己辜负了祖母的期盼,丢了夫君的颜面。提心吊胆,不知准备了多久,谁料真正到了这一日,却比她料想的还要简单。
圆桌正中,炭盆烧的正旺,上面架着的铜锅,咕噜噜响着,冒出白烟一片。几个丫鬟站在桌边,夹菜捞菜。切成如纸薄片的羊肉、牛肉投入锅中,在热气腾腾的汤里一涮,就被银勺捞起,摆在了面前的碟上。
“腐乳莫放多了,太咸。可以少加些韭花,添些辣味……”韩遐手脚麻利的帮妻子调酱料,还叮嘱道,“肉不能久放,在酱汁中一沾就好。趁热吃才好。”
来韩府已经几个月了,马三娘怎会没吃过火锅?但是全家人一起吃,却是头一次。这种时候,夫君还如此小意,只把马三娘的脸都羞红了,忍不住低声道:“良人,长辈还在呢……”
“嗯?长辈怎么了?”韩遐有些茫然的抬头。就见对面,他家兄长神情自若的帮甄琼布菜,运筷极稳,连鹌鹑蛋都能夹起来。祖母则坐在上手,笑眯眯的吃着煮好的豆腐,还让丫鬟给他们添饮子。
马三娘:“……”
是她想多了,这韩府就没有在乎虚礼的人。既没有官宦人家的规矩,也没有大富之家的穷讲究,一家人围着个锅子吃得尽兴,倒是其乐融融。
压下心底的羞窘,马三娘拿起了筷子,也夹了片羊肉,在调料中蘸了,送入口中。顿时,羊肉的鲜香,芝麻酱的醇润,韭花的咸辣,一起涌入,让人唇齿生津。在夹一片肥嫩嫩的小牛肉,嚼上两嚼,谁还在乎这牛的来历呢?
韩老夫人吃得也极为畅快,豆腐是琼儿亲自点的,说是用了特制的卤水。还有那红艳艳的豆腐乳,也是甄琼亲手制的,整个东京城,怕只有这独一份。她年纪大了,不爱韭花,也不爱蒜蓉,倒是这豆腐乳,吃着顺口啊。
吃完豆腐,再吃鸭血,还能用些软软的虾滑、肉丸。韩老夫人也不忘让丫鬟们招呼着锅子,别煮老了牛羊肉片。看着甄琼吃的满嘴流油,她心里就高兴,倒是新妇脸嫩,得让遐儿好好照顾着才是。
有条不紊的吃到了八分饱,韩老夫人就吩咐丫鬟,取了馄饨煮来。所谓“冬馄饨,年馎饦”,过冬至,怎能少了这么一样吃食?那馄饨包的细小,不多时就煮好了,配上熬了许久,入了浓郁滋味的汤汁,可不就是美美的一顿吗?
待到酒足饭饱,韩老夫人打发三个小子去一边下棋,拉过了孙媳妇的手,笑着问道:“三娘可吃饱了?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得吃好了才行。”
马三娘低声道:“当真是吃饱了。”
夫君时不时就要替她夹菜,她都快吃撑了,哪有不饱的道理?
韩老夫人微微颌首,又道:“这些天,跟遐儿出门逛逛吧。邈儿那边的节礼,自有他安排,你也不必操心。”
这话让马三娘微微松了口气,大伯那边都是商贾达官往来,节礼准备可是相当麻烦的。现在也没分家,她一个人主持中馈,哪能不紧张?
听韩老夫人吩咐,让她出门逛街,马三娘迟疑了一下,突然道:“孙媳想跟夫君一起去天圣寺拜拜,不知可否?”
韩老夫人闻言,不由笑道:“可是想去求子?”
马三娘一下涨红了脸,却还是点了点头。她嫁过来大半年了,腹内还没动静,哪有不心急的?
韩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才多大,急个什么。遐儿整日在太学读书,等回头住家了,自然就好了。”
这话说的体贴,马三娘却放不下心。如今韩府就她一个媳妇,大伯一看就不想娶妻,更是让她颇有压力。说不定将来还要多生一个,过继给大伯家呢。若是总怀不上,岂不糟糕?
见她神色,韩老夫人就知她心中所想,笑了起来:“邈儿那边,你不必操心。去旁枝寻一个孩儿,也无甚关紧。”
马三娘愣住了,没想到大伯如此看得开。也是,都娶了个男人,哪还在乎是过继谁的孩儿呢?然而这想法,也让她微微松了口气。毕竟膝下连一个孩子都没,过继这想法,确实让她倍感压力。
韩老夫人笑了:“再说了,求子还不如去拜琼儿呢。他那个宝应观,如今可是兴旺着呢。备产的,都要过去买瓶酒精,求个平安呢。”
都传闻那助产术,是从宝应观里传出来的。虽然宝应观不受香火,但是酒精还是能买的嘛,谁不想求个平安呢?然而这是保佑平安生产的,怎连求子也管了?知道祖母是在调笑,马三娘不由嗔了一声:“太婆又戏弄我!”
这难得的小女儿娇态,逗得韩老夫人哈哈大笑。韩遐趁机抛下了甄琼那个臭棋篓子,凑到祖母面前彩衣娱亲。
韩邈则看了眼那边,偷偷勾住了甄琼的小指,低声道:“琼儿想养孩儿吗?”
“不想!徒弟多好!”甄琼头都没抬,盯着一片残局的棋盘,苦思冥想。
韩邈闻言,也不由笑了出来:“那不忙,再等些时日吧。”
他还不到三旬呢,何必着急?两人的日子,他还没过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