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却不管这些,急急问道:“道长炼出的火药,当真能开山?!”
“当真。”甄琼把握十足的点了点头,“对付矿洞,可能有些麻烦。但是炸个山石,轻而易举!”
矿洞爆破,需要精通地质构造的老手,炸药安放也有讲究,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但是开山就不一样了,牵个长长的导火索不就完事了。药料提纯本来就是金石派的老本行,火药配方更是小意思,甄琼哪会不懂?
赵顼大喜,若这炸药能开山,不知省去多少劳力!有了此等利器,朝中众臣,也不能阻扰探矿了。
曾公亮却赶忙进言:“若真有炸药,绝不可外传。官家不妨给甄道长一个差遣,教火药作的匠人炼制此物。”
他是研究过火器的,自然知晓药料不同,火器的效用有多大的变化。可不单单是开个山的事了。若真有如此厉害的火药,怕是火器的用途都要天翻地覆!
这是老成谋国之言,不少宰臣都微微颔首。谁料那小道听了,立刻摇头:“我不当官!”
开什么玩笑,韩大官人都说了,不能随便当官的!
众人:“……”
曾公亮简直尴尬坏了,差遣怎么能是官呢?他才不会谏言,让天子封一个小道士为官呢。不过是挂一个临时差遣,制出炸药即可。偏偏这小道没听懂,这么一句,倒让人下不了台。
赵顼干咳一声:“甄道长有献策之功,自当嘉奖。不如选个宫观,由朝廷供养可好?”
“选个宫观”的说法,颇有些不同寻常。为了招揽这小道,天子竟然任他择选宫观,显然是要重用啊。又有人想起了当年的“道君皇帝”,不由皱眉。
听闻这话,甄琼还是摇头:“我学的跟他们不同,还是在家炼丹更好。”
东京城内的宫观,虽说以内丹派为主,但也不是没有金丹派啊。这小道竟然连朝廷供奉都不要吗?
赵顼也生出了些好奇:“敢问甄道长,师承何处,所学又有何不同?”
嘿呀!终于有人问了!甄琼立刻昂首挺胸道:“我幼年在山中遇仙,得了《造化经》一卷,学的是造化大道!可惜当年开炉,引来天火,毁了经卷,只得自行研究。辗转两家道观,才落足韩府,有了专属的丹房。大道初探,岂能半途而废?”
噼里啪啦一通,他气都不带喘的,把话全都扔了出来。大殿内外,鸦雀无声,几位老臣脸都快僵了。这么假的话,也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出来。难不成以为当朝诸公都是纸糊的,查不出你的师承吗?
身为天子,赵顼反倒不在乎这些。若这小道真是遇仙的祥瑞,岂不更好?想了想,他试探着道:“那可否请道长炼制炸药,容朕一观?若是方子确实好,还请道长指点匠人一二。”
这个似乎没问题,甄琼麻溜点头:“小事一桩。”
众人:“……”
不要供奉,也不要官职,你来是做什么的?!
赵顼也没料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看了人半晌,突然笑着摇了摇头:“道长真乃方外之人。这铜矿、炸药都是于国有利的大功,道长想要什么封赏呢?”
天子一诺,可不是随便赐些官职钱帛了事情了。就算是两府的相公们,也没见过这等情形啊。但是此刻,没人会上前劝一句。有人想看这小道的性情,亦有人巴不得他贪婪忘形,露出马脚。
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把目光投在了甄琼身上。甄琼此刻,却也有些发愁。邈哥可没说过这个啊,还能讨封赏?那不要岂不是亏了?可是随便乱要,似乎又有些跌份……
灵机一动,甄琼想起了一件事:“制千里镜用的玻璃,也是我炼出的。官家可想要玻璃方子?”
没得到回答,倒来了个反问。赵顼也愣了。他当然想要啊!若是得了这方子,就不用花钱采买了。令将作监烧制,还能添些宫中用度呢。可是这不是说封赏吗?怎么反而要献玻璃方子了?
偷瞄了一眼天子的脸色,发现对方面色挺正常的,甄琼就大着胆子道:“韩家制出的玻璃,有我一成分润呢。官家想要玻璃方子也无妨,就是……呃,能否给些补偿?”
赵顼简直哭笑不得了,转头对韩琦道:“韩卿,你看这小道……”
这种能在御前讨价还价的呆子,你到底是何处寻来的?
韩琦咳了一声:“甄道长潜心丹术,不通世故,哪知官家仁厚?这千里镜,也是军国利器,方子是当献上,由将作监督造千里镜。官家不妨免了韩家玻璃镜铺的商税,以全甄道长的报国之心。”
说完,他还怕甄琼听不懂,补了一句:“玻璃税会增至十税二。如若减免,也是天子恩德。”
这次甄琼听明白了!他分润才一成,免税就能免两成半,可不是赚到了吗?立刻两眼闪闪,望向天子。
赵顼见他那副期盼神色,也不由失笑:“朕自不能亏待功臣,就如韩卿所言,免了韩家玻璃镜铺的赋税吧。”
这对赵顼来说,也是件划算的好事。东京城里一家新开的店铺,才能交多少商税?而得了玻璃方子,烧制千里镜的花费肯定骤降。将来莫说是西军,说不定全军上下都能配备!只是得了此物,说不定能窥探禁中,外传辽夏也是麻烦,还是多设些禁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