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赶紧吃饭吧,吃过饭给他们送过去。”外婆的手好像不怕烫一样,直接端着饭锅上蒸熟的菜起来,又先给老太盛边上最软烂的饭,“妈,你今天就在堂屋吃,总窝在房间里头不好。”
老太嘀咕了一句,到底当着小辈的面,得给做奶奶的儿媳妇面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省的再多费水洗碗。”
外婆哭笑不得,给孩子们都盛了饭,自己也端了碗上桌,顺手给老太舀了勺鸡蛋放进碗里。
老太果然推辞:“哎哟,我在家又没事的,吃鸡蛋干什么,我又不长身体咯。”
“你吃吧,我的老太哎。”外婆憋不住想笑,自己也往嘴里头送了口鸡蛋拌饭,“看,我们都吃。”
她准备快点儿吃过午饭,留几个孩子在家,自己也好下田替老头子。
郑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或者说国人本身就没这个习惯,否则还怎么在饭桌上谈生意啊。
林蕊还没放弃她的自制收割机计划,试图用她战五渣的物理知识诱发学霸们的兴趣:“就是轮滑还是什么原理,一拉绳子就能让镰刀自己滑动过来。”
“那是麦绰子。”始终沉默着细嚼慢咽的老太突然间开口,“人家割麦子用的。”
林蕊满脸懵,下意识地抬头看外婆:“那是什么?有这种工具?”
外婆摇摇头:“我没见过。”
从她当在娘家当姑娘跟着下田起,割稻子割麦子用的都是镰刀。
“咱们这边不用这个,我还是看家里头长工用过。”
老太说的家里头自然是郑家。她未出阁之前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小姐妹在一起说说话。
但嫁了人当家管一家子的吃喝就不成了。
照理说,东家即使雇了长工也是要跟长工一块儿下地干活的。可郑家那位老太爷除了在烟榻还有点儿活泛劲以外,其他时候就是一摊皮包骨的死肉。
老太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到地里头去。这不仅仅是监工,防着有人故意使坏,也代表着主家没拿雇工当外人,大家一处吃饭。
“白天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大家都是拿镰刀干活。有人动作快点儿,有人手脚慢些。后来我就发现有个动作慢的短工,那时候还是短工每天不亮就起床,赶昨天剩下的活。等到大家正常吃过早饭上工的时候,他的进度就跟人家又一样了。”
林蕊长长地“嗯”了一声:“肯定是他的速度不对。”
正常人白天割稻子肯定要比抹黑快,因为起码看得清楚啊,况且夜里头雾水也重。可这短工黑天里头干的活居然比白日还多,这怎么不叫人生疑?
老太担心他是趁着天黑另外找人帮忙,然后叫暗地里干活的人吃了亏。黑灯瞎火的,万一叫镰刀伤着手,又是两厢麻烦。
她就直接叫来那短工,叫人说实话。要是还有秘密的帮手,索性白天过来干活,起码保他一天三顿饭。
短工哪里肯说实话,只一个劲儿地含糊其辞,最后被逼着没法子,才提出条件,主家答应了他就交代。
“他啊,是怕说了实话,以后就没活干了。”老太慢悠悠地叹口气,“那个年月苦啊,他本来是豫北人,家乡又是闹蝗灾又是闹土匪,没得法子才一路讨饭过来求个活路。”
豫北当地没什么水田,主要种植小麦、玉米这些。他们当地收割麦子用的主要是一种称为麦绰子的农具。
那玩意儿是一整套的工具,上头装着竹篾编出来的网状簸箕。
箕口处连着的是扇刀片,相当锋利,一不留神就会割伤自己。刀片能装上去也能卸下来。
簸箕口两边,一边系绳子,绳子上套着环,另一边装的是木头柄,跟铁锹把子一样。用的时候,一手抓绳子一手扶着木头柄,刀片对着麦子根使劲,就能割下来。
林蕊立刻丢下筷子,直接冲到杂物间里头找铁锹,比划给老太看:“这个成不?”
老太摆摆手:“哎哟,不行的,人家那个钐刀是特别打的。”
可是她到底年纪大了,也说不出那钐刀究竟哪儿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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