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蕊相当怀疑桂芬婶婶是故意不露面,只把小女儿推来顶事;但无论如何,人家一个哺乳期妇女,而且还落了月子病;她也不好意思真拿人家怎样。
孙泽在电梯门口等得不耐烦,扬声催促林蕊:“哎哎哎,可以了吧,有什么不能下去说。电梯都来了三趟了。”
林蕊想到他手上已经涨到四千三的录像机,顿时感慨。看看,人家两台录像机的差价就能抵得上三根手指头。
孙泽不明所以,还在一个劲儿挥手:“走走走,一起下去。医院食堂就鸭血粉丝汤泡烧饼不错,哥哥请你们吃。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饭,才能长个子长身体。”
林蕊皱下眉头,抬脚朝轮椅走。
林母从病区大门伸出头,招呼小女儿:“蕊蕊,你过来一下。”
她辗转找到护士,打听了根生的医药费,心里头就咯噔。
她跟丈夫都是国营厂职工,钢铁厂效益又不错,医疗费都是厂里兜着,所以看病对他们来说不存在费用问题。她甚至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这件事。
可根生不一样,农民没地方报销,看病得自己全掏。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农民从不进医院。
根生住院已经一个来月了。郑大夫潜意识中认定费用早就断断续续交的七七八八。
毕竟,陈家大女儿已经工作两三年了,每个月都有进账。
没想到,除了入院时交的五十块,根生后续费用一直都没交。
林母再出来看芬妮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头哪里还会没数。这孩子身上没这么多钱,家里头没给她这个钱。
林母摸着女儿的脑袋,轻声叹息:“也真是的,这不是在为难芬妮嚒。你跟苏木说话注意点儿。”
春妮初中毕业后就上班,每个月上交家里二十块钱伙食费,剩下的攒着。
这几年,港镇的服装厂生意红火,订单不断。两三年下来,春妮手上一千五大约是有的。
可是她并没有拿出来给父亲交费,也没有陪妹妹一块儿来医院。
林蕊心道: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春妮开了这个口子,以后身上怕是再也存不下钱。
“越缺钱越有事。”林母微微蹙额,轻声感慨,“你倒是轻轻巧巧的就挣了一千五呢。”
“我不出。”林蕊要跳脚。
这又不是她爸,她才不当冤大头呢。
“啊?”林母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她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嗔了她一眼,“放心,你妈不会贪污你的钱,掉进钱眼翻跟头!”
林蕊的脑袋继续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她的钱也不行,这钱坚决不能由她家出。
根生叔叔的手指头,说到底还是她家想办法给保下来的。
如果不是她姐一力坚持,又有她姐夫,哦,未来的姐夫出面联系医生,根生叔叔以后肯定只剩下七根手指头。
没他通消息,孙教授再看根生母亲跟老太的面子也没机会知道。
没理由她家又出人又出力还得搭上钱。
话糙理不糙,实际上眼下陈家根本不具备还款能力。
虽说莫欺少年穷,可等到陈家能掏出这一千五百块的时候,金钱的实际购买力都不知道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1988年的一千五百块,跟1998年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要怎么算?按照银行付利息也是自己家亏大了。
“再说了,妈,根生叔叔的事,你不方便插手。”她嘟着嘴巴,“老太可什么都跟我说了。”
林母怔愣了下,没想到小女儿算起账来竟然头头是道。有这脑袋瓜子,怎么没见她数学考及格啊?再听到她话中隐晦的意思,林母愈发哭笑不得。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根生叔叔就相当于我一个堂兄。”
按道理说,蕊蕊应该管芬妮父母叫舅舅舅妈,结果刚学会说话不久的蕊蕊却坚持叫叔叔婶婶,后来连着鑫鑫也这么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