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解释为,河流永继,生命无止息。
一个人的出生被称为生命的延续,学习被称为知识的延续,代代相传永无止息的东西,我们都希望是美好的。
他把那张卷子找到了,重新做了一遍,依旧错很多,他想起母亲告诉过他,任何事情都是不断累积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低分。
他想,要努力学好数学。
那个夏天,他和昭南分别被接进不同的家庭,他和昭南分别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交代他:“听舅舅舅妈的话,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很久之后他经常为那句话后悔,那句无意识像是大人教训小孩的口吻,不自觉给昭南上了一把枷锁。
他让“寄人篱下”这句话,更清晰明白地放在了昭南的意识里。
他去了姑姑家里,姑姑问他是打算走读还是寄宿的时候,他看着姑姑的眼神,低头说:“寄宿。”
新环境并不好融入进去,他不会说江城方言,就好像缺少了某种天然相连的基因,和别人的联系就少了一层。
加上本来就话少,以至于并没有能交到朋友,慢慢的,也就没有想交朋友的欲望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后来,他的数学成绩已经很好了,却没有人再去看他的数学卷子。更没有人会满怀希冀对他说:“要好好加油!”
他有时候会觉得,一个好的数学成绩,好像没有了意义,但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学习他无事可做。
那个城市有潮湿多雨的夏季,冬天很短暂,冷空气对它的威胁很小,所以厚重的棉衣是多余的,一切对他来说很陌生,五年半的时候,他都在不适应和内心隐隐的排斥抗拒中度过,只是他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并没有谁能像母亲那样敏感地注意到,于是也就无人开解。
他很少回忆那时候,乏善可陈,仿佛六月里闷热的天气一样带着几分蔫丧和惆怅。
而把时间回放到那时候,他的眼睛注意范围之外,程慈就在他不远处,或许用现在这种目光注视着他,或许私底下念他的名字,
他忽然觉得,命运是件很奇妙的事。
程慈好半天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勾着他脖子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或许“我爱你”三个字太沉重,所以说出口总会显得浅薄。
“你都不说爱我,我感觉有一点点的尴尬。”程慈从床上爬下来,四处找鞋子。
陆胤川回过神来,看着她不怎么满意的埋怨表情,勾着唇角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握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剥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的时候,把她鞋子从床底下勾出来,把她按在床边,给她穿上了鞋。
程慈有些不习惯别人侍候她,蜷了下腿,脚腕还是被他握住了。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程慈正准备去叠被子,腰蓦地一紧,身子砸到了他的胸口,陆胤川把棒棒糖从口中抽出来,在她回头的瞬间,吻住了她。
深吻,却不长,程慈只来得及吮到他舌尖一点草莓味,他已经放开了她,黑沉沉的眼珠望进她眼里,“我刚刚在想,我在江城那几年,你喜欢我什么。”
程慈歪着头思考了片刻,“聪明,学习好,礼貌,个子高,很帅,声音很好听……”她笑了笑,“我能找一百个理由,因为我喜欢你。但是你知道吗,我想过这个问题,很认真哦,我能找出来的所有理由,都是后来思考的,但喜欢你是在这所有理由出现之前,就有了。”
如果要承认这世界上有没有缘由的讨厌,我们也得承认,这世界上有没有缘由的喜欢。
程慈把他的棒棒糖夺过来填进了自己嘴巴里,鼓在一侧,含混不清地说,“我饿了。”
“带你去吃饭,”陆胤川牵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早起来开门的员工拿着手里的钥匙手足无措地看着陆胤川,最后尴尬地挠了挠头,“哎,我不知道三哥昨儿晚上没走。”说完看了一眼程慈,不好意思揣测似地忙挪过了目光,叫了声,“嫂子早上好!”
程慈本来坦坦荡荡,但是被他搅和得满脸通红,憋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一路上依旧是那样的盛况,到处都是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一一颔首应着,偶尔介绍一句给她听。有胆大地调侃他,“三哥带着嫂子去哪里啊?”
两个人坐在早餐店里吃早餐的时候,程慈已经立地成佛了,掰着油条往碗里砸,偶尔抬头的时候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还不忘挤兑他,“你说我俩是不是很像大哥带着刚宠幸完的女人去巡街?”
陆胤川越过桌子掐了掐她的脸,“不像,像带着刚过门的老婆去拜年。”
热闹的,欢乐的,到处是调侃声,新媳妇儿不经逗,很容易就红了脸。
程慈哼了声,心里耿耿于怀他没说爱她,甚至都没有一句表示,脸上表情不显山不露水的,丝毫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没有说就是不爱,他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