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桌子、凳子、盘子、碗、筷子都不够用，盛夏里跑了两家邻居才借够了。现在这个年代，谁家也不准备多余的，都是用坏了才去买新的。
聂然和战友们，前前后后跑了三趟，才弄回来六根长竹子，四根短竹子，也幸好是他们经常拉练，要是换做一般人，都未必受得了。
等他们最后一次回来，离的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有的肚子都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快的往聂然家里跑。
住在聂然家前面的王力娘，闻着后院飘进来的香味，再看看自家桌子上的二合面馒头、一个炒青菜、一碟子咸菜，清的见底的米粥，气的扔下了筷子。
“还是人家盛夏里有本事，做的饭都香的传到咱家来了。他家天天不是排骨，就是红烧肉的，那可真是享福了，也不怕折了寿。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头，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顿肉。”
王力那天晚上值班，并不知道他娘做了什么，第二天早上他下班的时候，遇到那些上班的战友看着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和他关系好的二班班长告诉他，他娘把盛夏里给举报了，带着三个团长、两个营长、四个副营长、一个班长、三个副班长、还有五个新兵蛋子，一起去抓盛夏里投机倒把。
听得他腿都软了，结果是个误会，人家委婉的劝他，让他回家跟他娘好好聊聊，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弄得大家面上也过不去。
本来他娘闹腾也就闹腾了，无伤大雅，也没人跟他提这些。他媳妇刘秀秀一直受他娘的嫌弃，有他娘的地方就没有她的言权，生怕婆婆知道了又说她嘴，自然也不会把那些事情告诉他。
没想到，这下捅了个大篓子。
还没等他去找聂然道歉，就等来了俩人的对抗赛，聂然这次是一点没手下留情，下了赛场他都快走不动路了。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疼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但这是他亲娘，还没有什么文化，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就让他媳妇多盯着点，免得老太太出去了惹事。
聂然都把他打成那样了，竟然没打算原谅他，今日帮他干活的那五个，平日关系也很好。如果没出他娘举报盛夏里这档子事，今天他肯定也被叫了去。闻着窗口传来的香味，他也馋啊，本来也该有他一份的……
现在自己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大家子，有时候那几个弟弟给他娘来信了，一哭穷，自己就得往家里寄钱。不寄钱，他娘就哭拉扯他不容易，要么就是长兄如父，否则他能是家属院生活条件最差的吗？要不是他在部队吃午饭，就是训练，他也早就撑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王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刘秀秀用余光注视着王力，喝了口粥才压住嘴角的笑。
“外婆，我也要吃红烧肉，我也要吃红烧肉……”
王力的外甥女一听她外婆说吃肉，馋虫立马就上来了，哭闹着要吃红烧肉。反观王力的两个儿子，虽然也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力，但完全没有吱声，还是啃着二合面的馒头就着咸菜，炒青菜都不敢多吃两口。
“我这是什么命啊，跟着老的享不了福也就算了，如今连儿子福都享不了……”
“想吃红烧肉没有，要是觉得享不了我的福，就会老家去吧。”
“你……你……你竟然这么对你老娘说话？我不活了，我儿子这么嫌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老天爷啊……”
王力娘一边从椅子上往地上滑，一边哭喊着，声音大的整个家属院都能听到了。
王力的外甥女一看自己外婆哭了，一把筷子就扔到了刘秀秀的头上，边哭边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坏女人，是不是你又蹿腾我舅舅，想让他赶我们走？外婆说的对，你就是个没用的，一家子穷种，帮不了我舅舅只会拖后腿……”
“够了！”
王力被外甥女的动作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听清外甥女骂的是什么，额头上的青筋都起来了。看着自己儿子吓得抖，小脸上全是泪，还是挡在了妈妈前面。而他媳妇刘秀秀紧紧抱着俩儿子流眼泪，虽然她不至于被筷子伤到，但巧的是那筷子恰好插在了她的头上，狼狈极了。
“谁教你这么说的？啊？快说！”
王力平时对外甥女的态度很和蔼，比对儿子都好。一个是他感念大姐从小把他带到大，另一个就是他得了俩糙小子，没有闺女，就有一些偏心。但是没想到啊，他媳妇辛辛苦苦的照顾她，接送她上学，竟然被她骂成这样？
此刻他黑着脸，声音又大，从来没见过王力这幅面孔的外甥女被吓呆了。王力娘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扯过外甥女搂在怀里，冲着儿子喊道。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连个工作都没有，全指着你一个人挣钱养活他们娘三。看看聂然家里吃的什么，再看看咱家吃的什么？要不是她把钱倒腾到她娘家去了，你们至于连肉都舍不得吃吗？”
“那盛夏里就有工作了？她挣着钱了？”
“……指不定是盛夏里娘家有钱呢，给的嫁妆足足的。”
“盛夏里家也是三代贫农，上头俩哥哥呢，怎么就能给她那么多嫁妆？为什么聂然家也是一个人挣钱，人家就能天天吃肉，娘你想过其他原因吗？”
“这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聂然一人挣钱，两个人花。我呢？我一个人挣钱，一大家子花！我自己老婆孩子我自己养，这没什么，他们三个每个月能费几个钱？但是，我还得给大姐养闺女，给二弟的儿子买奶粉，给三弟媳妇看病买药，给小弟攒钱娶媳妇！”
“我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我给我老婆孩子花了多少？我连烟都借了，烟票都卖给战友了！你问我为什么聂然家天天吃肉？你说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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