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会意,端着托盘跨进门槛,而后将托盘连带着盘中的一个汤碗轻手轻脚地放在了赵元衡床头,然后在默默地退出去,努嘴赶走了门口那一堆有些不懂审时度势的家伙,最后还贴心地为两位主子关上了房门。
蓝浅浅端起那个汤碗,用汤匙舀了一勺,吹了吹,见不烫了就提刀赵元衡的嘴边,“阿执张嘴,吃些东西吧,这羹汤可补了!”
有种奇怪地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进赵元衡的鼻腔,看着那碗灰脏兮兮完全猜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熬煮的所谓羹汤,下意识就将头往后躲了躲,他似乎……似乎闻到了一股隐隐的焦糊味!?
赵元衡皱眉,“这……这什么东西?”
“蛇羹哪!”
蓝浅浅见赵元衡不吃,又将汤匙放到碗中整碗蛇羹拌了拌,然后舀起了更满的一勺递到赵元衡嘴边,振振有词道:“阿执我和你说,这蛇羹可补了,能延年益寿呢,你现在身体虚弱可得多吃点,虽然味道是不怎么样,但你可不能嫌弃,就当是在吃苦药。”
被蓝浅浅这么一说,赵元衡只觉那股刺入鼻腔的味儿更冲了,于是更加抗拒了,还不如吃苦药呢!他是听过蛇羹进补的说法,但要说延年益寿那听着就有点瞎扯了……
蓝浅浅将汤匙又贴近赵元衡的唇往前送了送,催促道:“快吃啊,这蛇羹是真的补,阿执你莫要闹脾气,吃了这个你不吃苦药都成!”
这蛇羹便是拿那癞皮巨蛇的一段肉炖的。
那赖皮蛇虽然是最凶煞阴邪的妖,但它到底也是有万年修为的,它的肉对蓝浅浅这般的仙灵精怪无甚作用,但对凡人来说确实是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神奇功效。
当时这赖皮蛇被天雷几乎都劈成了焦炭,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地方并不多,河伯将其回收利用后,也不过是得了它还有一些修为保存的妖丹、两只犄角、一颗蛇胆以及一块好不容易找出来还没被劈成焦炭的蛇肉。
妖丹河伯在第一时间便喂蓝浅浅服下了,那足有人头颅大小的蛇胆和那一对犄角蓝浅浅打算带回去,孟太后年纪大了头痛脑热的不少,她待她向来好,蓝浅浅便想着给她带些好东西。
而剩下的那些,蛇肉蓝浅浅统统炖成了蛇羹,赵元衡昏迷的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尝试着想给他喂一点,但赵元衡不是紧咬牙关就是吃下去又吐出来,所以这段蛇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今日这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浪费了。
见男人死犟地抿着嘴就是不肯吃,蓝浅浅急了,干脆欺身跪上了床,一手握着汤匙一手掰开赵元衡的嘴,趁他愣神的工夫,一大勺灰呼呼的蛇羹就这样糊进了赵元衡的嘴里。
瞬间,焦味、腥味混杂,弥漫了赵元衡的整个口腔里,“唔——”,他下意识便反胃想呕出来,却被蓝浅浅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捏住了嘴。
“不许吐!”蓝浅浅狠狠威胁,“我知道这蛇羹是焦了点,有些难吃,但说了就当在吃药,阿执你莫要任性,就是小崽崽们吃药也比你利索多了,快吃!方才还让我别哭了说什么都依我呢!”
这女人倒是越来越精明了,被捏住了嘴艰难吞咽的赵元衡却依稀有种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东境荒野沙滩边的小山洞里的感觉,那种被塞海参吃的感觉……
终于,赵元衡花了近帮时辰才满脸菜色地将那一小碗蛇羹囫囵吞咽完毕,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完全压下了上涌的反胃感。
蓝浅浅非常满意,跳下床,站在床边细心地给拉一拉被角,安慰道:“才刚醒来,你再休息会儿养养神吧!如今外头天已经放晴了,洪水也退下去了,剩下的事那个西门夏还有你手底下的人会去做,阿执你好好休息,切莫费神操劳……”
见蓝浅浅絮絮叨叨地说着,赵元衡无所事事地坐在靠坐在床上,他转过目光,直直地盯着蓝浅浅的双脚,思绪渐渐地开始飘远了……
这是脚没错,隐在裙裾之下,小巧的绣花鞋露出鞋头缀着的小绢花,随着女人上半身的动作两只脚不时地微微移动几步……
这就是浅浅的双腿双脚没错,他甚至还在多少次意乱情迷之时这双修长细嫩的双腿紧缠在他的腰上,他也无数次将那小巧玲珑、圆润可爱的玉足我在手中细细把玩温存……那都是他真真实实感受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蓝浅浅人身鱼尾的样子有再次浮现在赵元衡的脑海中,他赶紧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将那画面赶出脑海。
蓝浅浅正说着,却见男人眼神发楞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她停下来顺着赵元衡的视线也低头瞅瞅,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的脚……有何问题吗?”
赵元衡怔然了好久才开口道:“浅浅……我只记得洪浪袭来,我被浪头冲走落入了江中,泫泽说你我是都被洪水冲走的,你水性好,最后和泫泽一起将我救了上来,你们……是在何处找到的我,又是在何处救我上岸的?”
呃……
蓝浅浅一愣,她和泫泽他们串好的供便是说阿执被他们救上岸,可没想过他会追着问这么细,根本就不曾想到他会问这么细致的问题。
蓝浅浅在脑中极快地过了一遍,有些不自在对赵元衡当面说谎,下意识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嗯……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一道落水的,在水中挣扎半天也有些体力不支,在还没把你拉上岸的时候就也失去意识了,后来……后来听说是泫泽将我们拉上岸的,在那上岸我也不甚清楚,大约……大约便是在洛川那儿,然后泫泽带着我们回了白水城……”
蓝浅浅在说谎……
赵元衡眸色渐渐变得更加深邃,这女人一向单纯直白,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从前未去怀疑过她的话也不曾注意,如今细细观察,赵元衡很容易便看出了她在紧张在说谎……
只是这为何要说谎呢?不过是说出怎么救的他,在何地将他救起,这又有何好撒谎的!和方才的泫泽一般,他们究竟想要隐瞒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赵元衡低眉敛目,遮去眼中所有的深思,窗外投射进来的是白水城近几个月以来难得的阳光,微暖的阳光从窗子的缝隙处投射进来,洒在屋里两人身上,依附着都听到了这段男女的心声,却是默不作声……
——
此后,赵元衡将养了三日,便能下床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