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刀点头,跟我认真的说:“那年老父亲被打死,我心里落了影子,不敢在下山,本想着在山里终了一生,但是前些年,偶然遇到一个上山捉黄皮子的人,被黄皮子给迷了魂,掉了山崖,我救了他一命,从他嘴里一问,我才知道如今的年月变了天。于是才回了家,把这老宅子又重新收拾了一下,能老死家里,实在是荣幸的事,但是我这闺女倒是没人照料,我寻思着我死后她一个人必定要被欺负,所以就想寻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来托付终身。”
黄三刀说着话就看着那雷六,我心里有些奇怪,还真他娘的像雷六说的那样,这雷六不是个好东西,当过胡子杀过人,而且年岁也大了,按照常理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家许给这样的坏人,但是这个黄三刀还真是因为雷六的恶名而把媳妇许给他,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雷六倒是憨厚的笑了一下,跟着黄三刀说:“我雷六是个粗人,心坏,但是那是对仇人,对自己人我心眼好着呢。”
阿贵冒了一句:“我六叔说的对。”
这话来的干脆,但是倒是让黄三刀不高兴,瞪着阿贵,说了一句:“没规矩!”
这话让雷六有些突兀,就跟阿贵说:“外面东西搬完了?”
阿贵也懂,雷六这是在给黄三刀面子,就说了一句:“还有半头猪呢。”
说完就招呼疤瘌头出去搬东西,那黄三刀看了,就跟我说:“先生,你看着婚事难道不合八字就不能成吗?”
我听了赶紧跟黄三刀说:“那当然不是,只是讲究个礼,这婚事您老要是满意,我六个是没意见,我当然也是乐意见着一桩喜事,只是这日子跟礼数麻烦了点,但是事在人为,都不是什么大事。”
黄三刀听了。就说:“我当然同意,但是我有个条件,这择日子办席必须得在咱们黄皮子村办,娘家送亲的东西必须要到黄皮坡我的老洞里面拿。”
我听着就奇怪,我问:“这是咋?有啥讲究没有?大雪天上山,只怕多有不方便之处吧。”
黄三刀诡异的一笑,跟我说:“我家的金银细软多了去。当年哪些人杀人放火就为了哪些东西,我这个人胆小,怕,吃了一亏,就杯弓蛇影,所以我不会离开我的地,但是我又想我闺女风风光光的,所以就只能劳累你们兄弟家了。”
我听着就看着雷六,这老头确实是胆小,说是杯弓蛇影都客气了,那除四旧都过去了快二十年了,这老头居然现在还害怕呢,不过说真的,我也怕,所以我也能理解这老头,只是雷六双腿没了,这要是上山,只怕比较难,这迎亲哪有新郎不去的?所以我就看着雷六,这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雷六见我望他,就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叫媚儿的女娃子,脸色的笑意不用言表,雷六跟黄三刀说:“身体力行,老大哥的要求不过分,我雷六必然照办。”
我见着两人都同意,这婚事也就定了,但是我怎么都觉得有点怪,不敢既然人家都已经同意了,我也不必做那个坏人。
中午我们就留下了,老头让他闺女把鸡鸭给杀了,中午做了一桌子菜,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就坐着吃酒,吃着吃着,我就觉得有点醉。我胡三的酒量虽然不行,但是八两酒没问题,只是这老头拿出来的酒我喝了三杯,二两不到,就觉得晕乎乎的。
但是雷六跟阿贵他们还是没什么两样,一杯接着一杯,我自持酒力不胜,就说要去躺一会,黄三刀赶紧让我他女儿给我收拾房屋,铺了草褥垫子,加了一床厚被,我才安稳的睡下。
这一睡下我就感觉身子重的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在了身上,手脚也冰凉。我心里纳闷,平时喝了酒我都是身子火热,咋这回这么寒呢?难道是喝了凉酒伤着胃了?
我这么一想,就爬起来,想去找一些热水喝,暖暖身子,但是我一站起来。就感觉怪了,我身上盖的不是被子,睡的不是床,住的也不是人家的屋子,而是一个空壳老山窝,我吓的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的往外面跑。这一跑就跑出了山洞,外面下着雪,吹着风,我看着地上的雪不一般,心里有些害怕,这雪有名。
所谓一片的是蜂儿,二片的是鹅毛。三片的是攒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唤做梅花,六片唤做六出。
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到立春以后,都是梅花杂片,更无六出了。只是眼前没有立春,咋落了梅花片呢?
我心里觉得怪,举目望去,大剑插天空翠,嵯峨小剑连云,天生险峻隔西秦,插翅难飞过岭。这地上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里,难为死我了。
我哪里敢多留,赶紧就寻了个路往山下跑,我一路狂奔,这山倒是不高,只是个小坡。但是路长的很,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没有下山,但是只见前面林子里,隐隐露出红墙头出来,我心里高兴。总算是有人了,我心里想着,到这个所在暂歇问问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然后在想办法回家。
荒山野岭迷了道,还是莫要胡乱走的好。
我朝着那红墙头走了过去,绕了一圈,来到了正门。看那金字牌额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黄仙庙”。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想着,难道我还在黄皮村?要不然哪里来的黄仙庙呢?我好奇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前面门道三间,中间朱门两扇,半开半掩。
我捱身进去再看时,右一间塑个慈眉善目的黄家仙,控着一匹赤兔胭脂马,左一间竖起一道石碑,两旁都是栅栏。
第二层正殿三间,极其宏丽,一带朱红子闭着,殿前右边,砌一座化纸的大火炉,左边设一座井亭,四围半墙朱红栏杆,只留个打水的道儿。
我知道这殿里面肯定有人,赶紧朝着里面走,进了殿门,只见中间是个八角琉璃井,两旁设得有石凳,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有人没有?”
说还没落下,我就听到大门呀的一声开响,我赶紧朝着栏杆漏空处张看,只见外面走个人进来。
这个人头上裹着破唐巾,身穿百补褐袄,腰系黄绳,脚曳草履。我看这个人眼熟。倒是在哪里见过,这尖嘴猴腮的样子,倒是跟个黄皮子挺像。
那人一只手拿着雨伞,一只手提着一个缨络的大瓦罐子,约莫容得五六斤酒,口中喃喃的道:“怪了怪了,今天知道他们要来。我就去村里去买这脓血,跑上了许多路,老天有眼,只教他吃了肚痛!但是却见着我本像了,这是为啥?”
这老头一头说,一头把伞和瓦罐子放下,却没理我。快步的朝着里屋去,我看着觉得奇怪,这老头太怪了,但是我身子寒的很,闻着那罐子里有酒香,我心里想着得些酒吃也好。
我出了井亭,做三四步拐去,早把那酒罐儿提起,嘴对嘴骨咯咯的咽将下去,吃一个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