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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再度睁眼时,满目都是桃色。
她茫然了一小会儿,额上忽然多了点热度。
“我下手重了?”沈砚师摸了摸她脑袋,“你没被打失忆吧?”
白琅把他的手拨开,起身看向四周。
花船停靠在岸边,海岸不远处都是峭壁悬崖,黑色的海水翻涌拍击礁岩,天边云层压得低低的,一股寒意骤然升起。下船到岸边,没有修缮好的港口,脚下全是尖利的黑色碎石,咸腥的风呼啸而过,潮湿感让人愈发寒凉。
“这里真的是风月场?”白琅双手环胸,打了个寒颤。
“看那儿。”沈砚师抬袖遥指。
岛屿中央有着整片海域唯一的暖光,无数橘色的灯火点亮一座不夜城。老旧古典的木质结构,贴着起伏不平的地势建造,从远处看去,有楼台,有回廊,也有尖尖的佛塔似的建筑、窄小倾斜的阁楼。这些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建筑堆垒在一起,也看不见一丝违和。
暖黄色光芒将它们融为一体。
“看见最高的那个台子吗?”沈砚师手抬得很高,白琅顺着看过去,隐约可见重重帘幕和摇曳的身影,“那是凤凰台,狐越女就在那里,我出钱,你见她一面,请她出山。”
——高卧凤凰台,长歌君且听。一日终非主,不见狐越女。
根据禹息机念的那首诗,见到狐越女的难度可不小,更别提请她离开无情岛出山了。
白琅觉得沈砚师肯定不仅是为了拿下九谕阁才来这里的,他请狐越女出山估计有别的目的。
“好,我帮你去问问。”她平静应道。
经过重重查验,白琅好不容易上了凤凰台。
凤凰台上,所有仆侍都换了黑白衣服,脸上都用黑白符纸挡着。据说凤凰台以“声”闻名,登台表演的都是歌者,为了不让“色”影响到“声”的纯粹,所有仆从都不能露脸,也不能穿彩色的衣服。
台内帷幕重重,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
白琅往台外看起,惊涛拍岸,叠浪堆雪,万千重云从高空垂落海天交界处。
一道惊雷猛然划破视线,歌声与云雨一同炸裂。
“青鲸高磨波山浮,怪魅炫曜堆蛟虬——”
暴烈的狂风吹得白琅睁不开眼,她却不敢往台内退,因为歌声的威慑感有过而无不及。本以为是你侬我侬、取次花丛之类的风流小曲儿,没想到开场就与天地异象相合。
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妖怪精魅鬼影憧憧。
不止是白琅,所有台上客人都屏住了呼吸。
歌声一静,帷幕内传出一声勾魂摄魄的轻笑,乐声又起:“问胡不归良有由?美酒倾水炙肥牛!”
流水似的宴席出现在客人们面前,美酒佳酿,炽火肥牛,歌声里的味道喷香。
白琅坐在席上不知所措。
舞姬们纷纷从帷幕后出来,她们和侍从一样只穿黑白衣,蒙着黑白面纱,一点身段也瞧不出,舞姿却与旋律相合,娇娆柔媚,引人入胜。
歌声幽幽响起。
“妖歌慢舞烂不收,倒心回肠为青眸。”
白琅很难形容这个歌声给她的感觉——它并不会让人浑然忘我,而是大大加强了聆听者对外界的感知。比如此刻,她能感觉到暴雨狂风、美酒肥牛、曼妙身姿,所有一切交织在一起,成为清晰的背景,全部都只为凸显帷幕后歌唱的人。
聆听者好像猛然被推进了她用歌声构建的奇诡世界,除了心绪动荡,不知所措,几乎没有其他反抗的余地。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强大到让人恐惧的歌才渐渐走向尾声。
“为我澄霁一天秋,天星回环水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