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庞,在这微光之中逐渐蒸腾模糊,仿佛被烧成幻影,只有那欢欣话声宛然回荡,“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正向着这无穷隐秘而去,道祖,我好自由,我从未如此自由……”
“我虽然求了你的帮助,但我还是渡过苦海,到达了彼岸……”
她的面容,已然不存,从她身躯中蒸腾而出的东西,终于投入大日之中,令金丹又是一声嗡鸣,其上代表气运的那条裂缝缓缓弥合,胡不忘是南鄞洲怨念所化,正是南鄞洲最后一丝气运所存,如今随着她的陨落,这最后一丝气运也被阮慈所得,终于令她圆满了气运这一转!
气运一去,原地便只有一点纯净而又微小的情念,仿若火花一般轻轻跃动,而胡不忘的欢喜也正飞快淡去,正如她的言语一般,已然并不完整,正如阮慈所言,这么一点情念,承载不了胡不忘的神魂、识忆,还有她的满腔抱负,她秉念而生,没有肉身,这些东西只能不断散失在虚数之中,当她自由的那一刻,便也是念兽消散的时机。
那情念闪烁不定,传递出模糊的情绪,“之后……我会如何……”
阮慈垂目俯注,感慨万千,捻起这朵念花,轻轻说道,“你会散入虚数之中,在那万千情念的冲刷践踏之下,或许会很快消亡,或许会融入情念之海……但你确然存在过,胡不忘,有人对你念念不忘,谁又能说得清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那念花闪烁了几下,还有些微欢欣,“闵……华……”
阮慈微微一笑,道,“不错,还有我,胡不忘,胡不忘,我们都不会忘记你的,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你已度过了苦海,将来倘若还有再见的一日,我自会教导你大道中蕴含的那些东西,你可也不要忘了。”
那念花最后闪烁了一下,像是想要对她说话,但情绪已含糊不清,在阮慈指尖缓缓熄灭,落入虚空之中,消失不见,阮慈望着它没入虚实障碍,毫无阻拦地融入虚数,不由微微一叹,轻声道,“念兽秉念而生,怨念是念,思念也是念,念,果然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
#
在那虚数之中,距今不知多少万年以前以后,那混乱不堪,随心绪随时变化的波澜之地,忽地有两名少年站住脚步,同时向远方眺望,“咦?”
“阿闵阿华,我好像……突然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两人暂停了脚步,凝神感应,片刻后并无所获,便是相视一笑,紧紧拉着手往前方并肩行去。“阿闵,你说我们还能见到不忘吗?”
“我好想再见她一面啊。”
“还有黄掌柜,它去了好久。”
“还有师父……下次相见,便可拜师,什么时候能拜师呢?”
念,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人心中的思念,在少年脑后绵延成一条无形的长线,在这光怪陆离的虚数之中肆意飞扬舞动,延展向无尽的远方,仿佛一条回家的长路,接引着那些念兹在兹的人。
“不忘……她现在还好吗?还开心吗?我们都很想念她。”
第270章大玉隐子
入道如今,生离死别所见多矣,回首再看,孟令月陨落时的笑靥还在目前,但其时酸楚惋惜之意,却仿佛已蒙上了一层轻纱。胡不忘之死,对阮慈或有触动,但也难以动摇道心,只是将那异样感受铭记心中,出了一会神,又略将修为整理一番,这才循着心中感应,往王真人飞去。
他们两人身怀九霄同心佩,只需以法力激发,便是相隔千里万里,也可如常交谈,阮慈奇道,“你怎么避得这样远,其余人呢?”
王真人道,“他们持有玉莲子,被我先打发出去,在护洲大阵之外等候,你来我这里。”
他传来一副景象,阮慈见了也不由一惊,当下将遁速提到最高,以她此时修为,和元婴真人也不差多少,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落到王真人身侧,现出身形,和他一道观望虚空,道,“如何竟会这般?”
这虚空中本来就空无一物,两人如此慎重其事,似乎有些滑稽,但倘若是那些对大道规则有一定感应的修士到此,便可知道这并非是矫揉造作,而是此地原本稳定的大道规则正在发生变化——这里便是众人此前陷入的那坠凡禁制,可此时在胡不忘消亡之后,那禁制却仿佛也失去了核心,好像满天云雾,正在缓缓散开,虽然眼下还是什么都没有,但当大道规则散尽,和此时的南鄞洲重新融为一体时,恐怕才会出现异样。
王真人道,“这禁制虽然是周天本能为了护住气根而生,但也要有个依凭,方才能招揽那许多南鄞洲历史上的修士到此。胡不忘一去,南鄞洲最后的气运也是不存,此洲彻底消亡,这条气根也就到了凋落的时候,这禁制没了作用,又没了依凭,自然会逐渐散去。”
虽然胡闵、胡华还活在虚数之中,但这两人本为凡人,而且要拜阮慈为师,显然和南鄞洲气运已然没有沾染,阮慈也觉王真人说得有理,“如此也好,那气根若在,便等如是始终有一条通道去往周天本源,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又好奇地道,“也不知琅嬛周天的本源,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王真人淡然道,“你观照自己内景天地,不就知晓了?”
宇宙中虽有不计其数的大天,但琅嬛周天却是道祖内景天地所化,和其余大天自然还是有所不同,阮慈笑道,“那一位可是旧日宇宙来人,而且开天辟地时,正在陨落之中,按说她的本源是不足以支持周天运转的,要我说,琅嬛周天的本源应当是青君创世时,受到生机洗刷,自然滋生而出的新生本源,不过从那时到现在,我们周天一向是灵炁充足、气运旺盛,或许是因为那里多少还留了一些那一位的东西。”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