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同他说那是因为小姑姑的驸马爷死了。
驸马爷没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实很亲,每回进宫,都会给他带些宫外的小玩意儿,会亲昵地喊他“旭儿”。
他那时日日都盼着小姑姑进宫里来,可后来她鲜少入宫,便是来也不再来看他。
仿佛一日间,她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轿撵里点着香,惠阳长公主递了个手炉给周怀旭之后,问了两句周怀旭的学业便闭嘴不语。
快到乘鸾殿时,周怀旭觑了觑她,迟疑了须臾,用只有二人方才听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入宫来,是不是因为父皇会打你?”
“哐当”一声,惠阳长公主手上的铜制手炉倏然落地。
“你说什么?”她豁然转头,目光带了点震惊,“你……看到了什么?”
周怀旭脱口说出那句话后便有些后悔了。
阮嬷嬷同他说过的,那夜他见到的事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便是连母妃都不能说。
他怯怯地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惠阳长公主微微吸了口气,缓下声音道:“大皇子可是曾经见过你父皇,训斥……宫人?”
周怀旭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是宫人,是母妃,我看到父皇打母妃了。”
第116章
成泰七年,雪漫成灾。
都说新岁除厄,可这一年的年关,因着要为先太子先太孙斋戒,整个盛京城缟素一片。
到得元月十五的上元节,斋戒总算结束。
这一日,长安街再次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花灯连成一片火海,绚灿的火树银花多多少少冲淡了寒风暴雪带来的萧索肃杀之感。
“听说宫里一早就燃起了佛灯,圆玄大师也被请进宫里诵经。”
宗奎大清早就登门拜访,美曰其名是为了给杨蕙娘、如娘几位掌柜娘子送年礼,实则是为了过来蹭口吃食。
这位穿了一身宝蓝色锦服,头戴金冠的年轻郎君毫不客气地吃了两碟子莲花酥和金丝奶酥后,拿帕子擦了擦手,对姜令招手道:“难得我过来一趟,一会给我看看你最近做的策论。”
一点也不想在年节开小灶的姜令:“……”
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宗奎哥每次给他讲文章,基本都是要耗一整日的。
吃完早膳吃午膳,吃完午膳继续吃晚膳,晚膳结束后还要来几嘴子宵食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宗奎哥的拳拳盛意,他到底是不能辜负,忙应了下来。
二人正要出正厅,宗奎忽然想起前两日自家两位长辈的事。
想了想,便顿住脚步,回头同霍珏道:“对了,状元郎,伯祖父前两日同意叔叔彻查先前那桩悬案了。叔叔这几日连年假都不休,日日泡在府衙里。听说好几具陈尸的身份都查了出来,上元节一过就要派人去寻这几人的亲人。”
霍珏眸光微凝。
他猜到宗遮定然会让宗彧查那案子,却不想会这般早。
宗遮倒不愧是并州宗氏一族的执掌者。
当年能在凌叡一党的虎口下保住宗家,夺下大理寺卿的位置。此刻亦能在风雨来临的前夕,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