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珏却不答,只道:“日后齐尚书自会知晓。”
齐昌林楞了片刻,旋即摇头一笑:“我可没多少个日后了。大人方才那话,莫不是明年秋天前,盛京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霍珏未语,只默默望了齐昌林一眼便提脚离开了大理寺狱。
同样是在狱里,同样是死刑。
这一世的齐昌林比之上一世,不再是心如死灰。明明都是赴死,他却有一种求仁得仁的自在豁达。
这一次,他也不再阻止余秀娘来为他收尸骨。
这份心安,这份豁达,大抵是因着他知晓在他死后,余秀娘一定会带他离开罢。
霍珏轻抬起姜黎的脸,看柔和的烛火点亮她的眉眼,看她清澈的眸子映着他含笑的脸。
这一世的齐昌林已有了最好的结果,而这一世的霍珏同样有了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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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霍府熄灯之时,一道身着夜行衣的黑色身影从角门一闪而过,迅速往公主府去。
此时的公主府里,惠阳长公主正握着金嬷嬷的手,道:“上回那密信说凌叡死,赵昀便能活。嬷嬷,你说赵昀真的还活着吗?”
金嬷嬷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觉着驸马还活着,当初驸马的尸体公主亲自看过也亲自摸过。可公主满心期盼的模样,却又让她舍不得说出扫兴的话。
金嬷嬷慈爱地垂下眉眼,笑着道:“不管驸马活没活着,殿下都要当做他还活着。这样啊,人活着才有盼头。”
她的话刚坠地,便听得“咻”地一声——
一道箭矢穿过楹窗,“噔”一声插入墙边的金丝楠木博古架里,被箭矢定在箭头底下的是一封信。
几乎是在箭矢射入的瞬间,惠阳长公主便立即下了榻,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便匆匆拔出箭,撕开那封信。
跟上一封密信一样,这封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大相国寺,药谷。
惠阳长公主握信的手登时一颤,喃了句:“赵昀……”
她放下信,对金嬷嬷道:“嬷嬷,我要去大相国寺。”
金嬷嬷赶忙拦住她,道:“公主,再几日便是先太子、先太子妃还有太孙下葬皇陵的日子了。殿下眼下怎可离开盛京,皇上那头……”
惠阳长公主动作一顿,原先急促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
是啊,她费了那么多口舌,才终于让皇兄答应要将太子哥哥一家的尸骨葬于皇陵。
此时,她不能离开盛京的。
至少,得等到太子哥哥他们安安生生下葬了,她才能走。
惠阳长公主细心折好手上的信。
神情一时有些恍惚,这七年,她也曾经去过大相国寺,屡次路过药谷,却不曾入内。
她知晓药谷的圆青大师是赵昀的叔叔,赵昀自记事起,几乎每年都会去大相国寺探望圆青大师。圆青大师虽是出家人,可叔侄二人的感情一贯来好。
赵昀不止一次同她说笑,说叔叔的师傅夸他灵台通透,说若是公主殿下不饶人,他可就要去药谷寻他叔叔去。
所以七年前,赵昀只是假死,只是去了药谷寻他的叔叔了?
惠阳长公主眼眶一热,“嬷嬷,你说赵昀若是活着,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意回来盛京?”
比起赵昀真的死去,惠阳长公主宁愿赵昀是恼了她,这才不来寻她的。
金嬷嬷劝道:“殿下,还不知晓这信上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