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他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她掉,哪舍得她陪他在这受苦?还是罚跪这样的苦差。
可眸子一映入她那清丽从容的脸,拒绝的话便出不了口。
她要陪着他,要与他一同面对风雨,他怎能拒绝?又怎可拒绝?
喉结轻轻一提,又缓缓落下。
薛无问提唇笑了下,也顾不得前头有多少祖宗的灵牌看着,顾自牵住卫媗的手。
卫媗眼睫微微一颤。
香案上的长鞭,那一排排软刺还沾着他的血,空气里亦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咬了咬唇,轻轻回握住薛无问的手。
薛晋望着卫媗与薛无问并肩而跪,正欲开口,忽然身前一暗,只见方才他才将将夸过的卫家小子大步入内,一撩衣摆便“咚”一声跪下。
“世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世间公道,为了黎民百姓,他既是有错,那珏亦有错。珏不该信这世间有公道,不该信卫家霍家的冤屈总会有昭雪的一日。珏该做的便是以眼还眼、以杀止杀,用无辜者的鲜血铺一条复仇之路。”
年轻的郎君身姿笔挺,声音温润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泣血。
薛晋并不知,上辈子他曾同霍珏说过,这世间追寻公道之路有千千万万条,可最不该的便是用无辜者的命来为你复仇。
这位征战沙场多年,以血肉之躯挣下无数赫赫威名的将军在怔楞一瞬后,忽然望向了香案上的灵牌。
外头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
辛嬷嬷打着伞,疾步跟着薛老夫人。她身后的莲棋、莲画甚至连伞都顾不得打,拢着斗篷帽檐,急匆匆地跟在辛嬷嬷身后。
她们二人原是薛老夫人放在魏姨娘身边的丫鬟,可自打进了无双院,被世子用雷霆手段敲打过之后,她们的眼里便只能有魏姨娘。
表面上她们是老夫人的眼线,实则早就是魏姨娘的人了。方才二人得了佟嬷嬷的暗示,悄悄跑去静心堂请老夫人。
薛老夫人倒是果断,一听魏姨娘月事有异,且还去了祠堂寻世子,立马便赶了过来。
薛老夫人一到祠堂,见里头直挺挺跪着三人,眉心不由得一拧,对薛晋道:“今日不行家法,让那三个孩子出来罢!”
这祠堂虽常年烧香诵佛,可到底是放死人牌位的地方,阴气委实太重。
英气阳刚的男子在这呆久了都不行,更别说卫媗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若她此时当真是怀了身孕,那就更不能进来这里。
这对父子,真真是不着调,一个急着训子,一个急着挨家法。若卫媗肚子里那块疙瘩肉出了什么事,他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薛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用目光剜了薛晋与薛无问一眼。
“派个人去福安堂请方神医到静心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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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嗣同自打被薛无问“请”进了定国公府,便在福安堂住下。
这院落偏僻,平日里也没多少人来吵他,也算是落得个清闲,总的来说还是无甚不满的。
可今儿这福安堂倒是够热闹。
先是佟嬷嬷派人来递口信,接着是何宁来递口信,没一会静心堂的那位老夫人又火急火燎地差人来请他。
方嗣同没好气地叹一声,背起个药箱便往静心堂去。
静心堂的偏殿里,卫媗坐在榻上,在薛老夫人充满期盼的目光中,将手腕放在号脉枕上。
方嗣同前几日才给她把过脉,虽说因着月份尚浅,喜脉尚且不显,但他诊过的孕相不知凡己,卫媗的脉象十有八九是喜脉。
今儿再诊,手下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再清楚不过的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