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媗不搭理他的插科打诨,只静静望入他眼里,道:“可是肃州那边递来的消息?北狄虽死了一个太子,可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在,薛世叔怎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薛家世代守护肃州,对薛晋来说,除非肃州安,否则他绝不可能会离开肃州。
卫媗所想亦是朝中诸多大臣所想,北狄是游牧民族,那里的人个个都彪悍,比之南邵,更难对付。
北狄皇帝年岁已大,膝下皇子有十几个,但真正有能力继承皇位的成年皇子就只有太子与二皇子。
北狄皇帝初时看重太子,特地为太子重金请了大周的名儒细心教导,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然而随着二皇子长大,他心里的天平又逐渐倾向了二皇子。
二皇子比之太子,多了一份狼性,在排兵布阵的天赋亦是比太子高,很得北狄诸多将领的推崇。
二皇子身后的母族亦是北狄最富庶的部落,是以,北狄朝堂拥护二皇子的呼声一天比一天高。
“父亲虽废了北狄太子,却并未拿他的命。北狄太子此次出征完全是中了二皇子的计,二皇子约莫是察觉到他与凌叡的计划泄露了,索性便将计就计,暗算了北狄太子一把,设计他这位亲哥上战场抢军功。”
“若父亲真杀了这位太子,可就帮了二皇子的大忙了。父亲不可能会帮这个忙,只差人暗中给他下毒。眼下那位太子中毒而不知,那毒无声无息,至少要潜伏一年才会毒发。将他安安生生送回北狄,你说他会不会同他那位好弟弟算算旧账?”
北狄的二皇子为人狠戾,可这位太子也不是善茬,为人阴险狡诈。薛晋七年前就曾经被他暗算过,中了毒。
如今也算是以牙还牙。
“所以,北狄太子被斩杀于沙场也是他自个儿放出来的假消息?”卫媗问。
“嗯。”薛无问哼笑了声,“父亲送回来的战报上可没说他斩杀了那位太子爷,不过是北狄太子在上台唱戏给那二皇子看罢了。我猜,再过一个月,北狄的二皇子至少会折一员大将,为此次战场失利负责。”
只要是人做的手脚,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北狄太子不管如何,都会将此次的失败归咎于党争上。北狄百姓一贯来慕强,一次败绩就足以让他失去不少民心。
只要找到二皇子害他的证据,至少能平民愤,收回失去的民心。
见怀里的姑娘蹙起了眉心,薛无问叹了声,道:“算了,不同你说这些了。原想着说这些你会开怀些,可你瞧你这眉心都皱成什么样了?
说着便话锋一转,道:“你今日与阿莹又陪祖母抄经书?可有累着?”
卫媗却没答他,只平静道:“薛世叔恐怕再一个月便要回到盛京。”
“怎地?怕我死么?”薛无问好笑地抚平她微皱的眉心,道:“怕甚?大不了同你做一对鬼夫妻去。”
“薛无问!”卫媗忍不住提高了点音量,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薛无问见她又要恼,倒是不再逗她,大手握住她的细腰,轻轻一扯,将她扯入怀里,低声道:“等父亲回来了,一顿鞭子是免不了的。可你也不用担心,有祖母在,总归不会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定国公府的祖训便是忠于大周、忠于君王,捍卫好肃州,永不涉党争。
薛无问这一年在盛京做的事,完全违背了祖训。怕是打十顿鞭子,都不能平息定国公的愤怒的。
卫媗又想起了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手下意识抚上他的背。
这姿势让她离他离得更近了,一缕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惯来不爱用香,却因着日夜守着她,便也沾上了她身上的香气。
再没哪一个时刻,如此刻一样,让她知晓,这个男人属于她。
卫媗将下颌抵上薛无问的坚硬的肩膀,柔声道:“若是薛世叔要罚你,你不许瞒我。不许再同七年前一样,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人。你受的所有伤,我都要知道。”
薛无问先是一怔,紧接着便是一笑。
眉梢眼角尽是缱绻的温柔。
“成。”他紧了紧怀里的姑娘,低声道:“你的人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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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皎皎,雪花如絮,纷纷扬扬落满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