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的不安似乎都落到了实处,此时他再是迟钝,也知晓定然是哪里出错了。
秦尤那蠢货多半是中了陷阱,而参议府的暗卫早就背了主!
凌若梵强行稳住心绪,当务之急是保住命,离开青州。
只要回到了盛京,自有父亲收拾青州这边的残局。
原以为方才那话一出,那些暗卫至少会痛苦挣扎一番,谁料那几人竟然仰头大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凌若梵最恨旁人对他这般怠慢,再端不住那端方持重的模样,一时面色狰狞。
“大人放心,我的老父老母早就被你这样的狗官害死了!”一名暗卫慢条斯理地将长刀架在凌若梵脖颈处,道:“现在,还请大人跟你这群狗儿子滚到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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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院子,种满了常青乔木。明明是萧瑟的秋日,可庭院深深,绿意如云。
然在这一片绿意中,却有一株被大火烧掉一半却又断木重生的异木棉。
霍珏静静望着这株异木棉。
说来,这异木棉还是从前祖父亲自栽下的,只因祖母爱这树上开的花。
原以为那场大火后,这里本来什么都不剩的,却不想,还有一棵死后逢生的树。
明明伤口早就成了一团乌黑的碳灰,可在那死气沉沉的黑碳里偏偏横生出一截枝桠。那枝桠奋力往外生长,寻着光,寻着雨露,竟真叫它生出了绿叶。
这是死亡里孕育出来的生机。
霍珏摘下头盔,缓步上前。
掌中绿叶分明稚嫩柔软,却在这萧萧寒秋里,别有一番傲骨峥嵘。
“主子,凌若梵到了。”何宁上前悄声道。
霍珏淡淡收回手,转身望向来人。
上辈子,凌若梵与秦尤害死褚世叔,青州军尽数落于凌若梵之手。凌若梵凭借在青州立下的“功劳”,步步晋升,回到盛京便成了正四品通政司左通政。
霍珏曾远远望着他从金水桥缓缓行过,周身气度温润如玉。
那时他听闻此人在青州之时,便爱手执一把素色折扇,头插木笄,与人一壶清茶,论天下论苍生。
曾经的大哥便是如此。
可凌若梵到底不是大哥,大哥从不在他那折扇里镀金,也从不在木笄里镶玉。
大哥那把素色折扇是阿姐与他做的,头上的那木笄亦不过是自己的练手之物,正是因着是阿弟阿妹亲手所做之物,这才日日夜夜携带于身。
霍珏冷淡的目光缓缓扫过凌若梵腰间别着的扇子,长手一掠,指尖便多了一片叶子,随即轻轻一弹,枯叶成刃,无声无息地划破空气,“叮”一声击落那把扇子。
“青州的卫大公子卫彻,岂是你这宵小之辈能学?”
凌若梵身体一震,方才只觉一道劲风从腰间擦过,快得他甚至没看清眼前这男子是用何物击下他的扇子的。
他豁然抬眼,那双与凌叡生得极其相似的凤眸定定望着霍珏,明明这人说话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分喜怒,那双黑沉沉的眼也无波无澜。
可一与他对视,凌若梵便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惊惧感。仿佛自己站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只邯郸学步的可笑蝼蚁。
“你是何人?”凌若梵眉心紧蹙,“你可知我是谁?这左参议府岂是你们想闯便能闯的地方?方才你们说秦将军通敌卖国,可有证据?况且,便是秦将军做了卖国贼,又与我何干?”
霍珏不作声,只微微垂眼,从何舟手里接过一把长剑。
凌若梵目光从那把泛着冷光的剑,一寸一寸挪到霍珏的脸。
不得不说,这人生得极其俊美,凌若梵自诩自个儿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可同眼前之人相比,饶是他再自负,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比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