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前去过侍郎府,是大人的同科。
夫人不喜大人喝酒,可只要那位大人一来,她却是会允许大人喝点小酒。
夫人还曾经笑着同小月说,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大人呀难得有一个说得来话的人,今儿要多给他们炒两个下酒菜。
只不过后来大人入了刑部后,那位大人就再也不曾登门过了。
夫人也不再说起那位大人。
小月并不知道,当初余秀娘在和离后曾经与朱毓成见过一面。
余秀娘从前叫虞秀芸,当初将虞秀芸这名儿换成余秀娘,还是在户部任职的朱次辅亲自给她改的户籍。
说起来,余秀娘在嫁人之时便已经想好了要改姓,但那样的行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会被人视作大逆不道。
她在银月巷本来名声就不好,泼辣不孝,若是再摒弃父亲的姓氏,怕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余秀娘不怕旁人骂她辱她,却怕自个儿不孝的名声会影响到齐昌林的仕途,也因此,心底虽然抵触父姓,却还是忍着没改。
直到后来和离了,自立女户之时才一并将名儿彻彻底底换了。
那时朱毓成曾问她:“嫂夫人要改户籍,可是因为齐兄?”
余秀娘性子太过刚烈,和离后改名换姓,想要同过去划清界限,倒也不出乎朱毓成意料。
可余秀娘却摇了摇头,同朱毓成道:“我只是捡起从前放下的东西。”
今日朱毓成在马车里问她:“秀娘子可是回来捡起从前放下的东西的?”
与九年前离开盛京之时一样,余秀娘依旧是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是来还从前捡到的东西。”
数月前,自从她在中州发现了那两封信,她便已经隐约猜到了当初齐昌林与她和离,兴许是逼不得已。
而那些在中州寻她的人,要么是冲着那两封信来的,要么是冲着她来的。
她回来盛京,一方面是为了护住宏儿,另一方面,是为了还九年前齐昌林本该还给这世间的东西。
离开侍郎府的那日,她同齐昌林说过,此生不见。
她心底到底倔着一口气,等着齐昌林亲自来寻她。却不想,先来寻她的会是朱毓成。
余秀娘说完那话,便下了马车,回去屋里取出那羊皮袋,将那三封信交与了朱毓成。
“三封信,银票我是看得懂的,但那两封用番文写的信。我却是看不懂,朱大人既然来了,便替我看看,齐昌林那杀千刀的九年前是不是做了有背良心之事。”
朱毓成缓缓展开那两封信,足足看了两盏茶的功夫,良久,沉声道:“这是九年前康王与首辅凌叡通敌之信,一封出自北狄太子之手,一封出自南邵皇帝之手。信中他们答应会竭尽全力助康王顺利登基,但条件除了岁银,还要两个人头。一是霍将军霍琰,二是定国公薛晋。”
余秀娘面色一白,攥紧双手盯着朱毓成,道:“所以七年前,齐昌林……”
朱毓成静默不语。
余秀娘咬咬唇,饶是心里已有了猜测,可当这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她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
从前在银月巷时刻揣着刀,被旁人怎生辱骂都不曾红过眼的虞大娘子。
此时此刻忍不住红了眼,颤着声音问:“朱大人可否给我一些时间,我让那杀千刀的亲自将这两封信送到你府上。”
朱毓成静静望着余秀娘,知晓余秀娘此举,大抵是为了保住齐昌林一条命。
窗外旭日东升,和鼓大街的小商户一家紧随家,拉开了门闸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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