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角落那处,有个一脸风流相的。那人叫薛无问,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别看这人整日笑笑的似乎很是可亲,实则心黑手狠。我进京的第一日,伯祖父就同我说了,让我不要招惹那个姓薛的浪荡子。”
“啊,对了,我的伯祖父就坐在中间那席的上首。喏,就那个不苟言笑,像是谁都欠了他万把两银子的那位,大理寺卿宗遮。”
宗奎嗓音压得极低,而且人还往霍珏那头靠。按理说,能听见他讲话的也就只有霍珏。
可不知是不是凑巧,他一提到他伯祖父时,那厢宗遮就转眸望了过来。
宗遮这人常年冷着一张脸,又威严又冷厉。在并州宗家,人人都惧他,也就宗彧和宗奎不怎么怕他。
宗奎正要抬手与自家伯祖父挥手示意,却见他目光一移,定定地落在了霍珏身上。
霍珏自然也察觉到了宗遮的目光,淡淡抬眸,与那年过半百的大理寺卿对望一瞬,随即平静地颔首示意。
也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大厅外悠悠传来:“皇上驾到!”
霍珏执杯的手微微一僵,侧眸望向正厅的入口处,便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第74章
成泰帝一入正厅,众朝臣与一众新晋进士们齐齐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成泰帝温和地摆摆手,笑着道:“都起来罢!今日君臣同乐,无需拘礼!”
他自登基后便致力于塑造一个亲民贤明的帝王形象,在朝堂上鲜少发怒,私底下更是平易近人。
从前废太子做储君时,朝中大臣便常夸他是个仁和之君,日后定然是个明君。后来成泰帝登基后,这“仁和”二字便落在了他头上。
朝臣们也因此习惯了成泰帝的亲和,他说不拘礼,那便真的不拘礼了,一个个端起酒杯畅饮。
酒过三巡之后,那些个酒量浅的新科进士早就摇摇欲坠,坐都坐不稳了。而酒量稍好些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也就在这时,成泰帝慢悠悠地从主位上走下来,笑吟吟地望了望这一群初入官场的士子,最后将目光落在霍珏身上。
“朕听宗爱卿上禀,上元夜便是霍爱卿挺身而出,救了半城百姓。如此大功,不得不赏。你放心同朕说,想要什么奖赏?“
虽然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三鼎元在殿试后便会被默认入翰林院为官。状元任从六品修撰,榜眼、探花任正七品编修。
可此时到底任令未下,不管是三鼎元还是旁的二三甲进士,都算不得官身。
成泰帝如今一句亲切的“霍爱卿”倒是抬举霍珏了,隐隐可见皇帝对这位新科状元的亲善。
霍珏方才被灌了不少黄汤,冷白色的脸蒙上了一层绯色,目光亦是涣散,他摇了摇头,站起身,似是强撑着醉意,缓慢答道:“臣,确有一事相求。”
这话一出,别说皇帝了,周遭那几位跟随在皇帝身边的权宦重臣都纷纷看向这位新科状元。
坐在霍珏身边的宗奎悄悄踢了他一脚,生怕他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
诚然,你救了半城的百姓,确实是有功劳。
可皇帝问你要什么奖赏时,会说话都会说“为皇上分忧,乃臣之本分”之类的话。
哪有人真的会直白地开口讨要奖赏?若真的开口了,说句实话,皇上就算真给你奖赏了,那也是给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赵保英伺候了成泰帝这么些年,对这位表里不一的皇帝很是了解。
若这位新科状元真讨要奖赏了,日后的仕途怕也是到顶了。
赵保英握着拂尘的手动了动,正要开口,忽然便听那状元郎强撑着醉意,道:“臣恳请皇上允臣进都察院,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赵保英闻言便豁然抬眸,只见这位眉目清隽的少年郎双目含光,神色向往,俨然就是一个心怀理想,恨不能做一个千古名臣的官场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