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夫人都在这儿了,怎么又专程派人来大悲楼祭拜呢?真真是奇怪。
这些望族里的弯弯绕绕小沙弥自是不感兴趣,不过纳闷了一瞬,便又默默地念起佛经来。
大悲楼里,沉重厚朴的漆黑木门“吱嘎”一声推开。
霍珏提脚入内,望着玄于高处的那面灵牌,伏地跪拜,淡声道:“先祖大人,青州卫氏第一百八十三代子孙卫瑾,特前来大悲楼,借先祖大人灵牌一用!”
大悲楼外,一个身着赤色祖衣,手持檀木佛珠的和尚踏着和煦的日光,缓步前来。小沙弥见到来人,忙站起身,开心地唤了声:“师伯!”
圆玄慈眉善目地颔首一笑,道:“今日当值可有打瞌睡?”
小沙弥赶忙道:“自是没有,弟子今日默念了《大方广佛华严经》整整三十七遍。”
圆玄笑着道了句“阿弥陀佛”,夸了两句,便转着挂在手上的佛珠,往大悲楼里去。
小沙弥望着自家住持的背影,忽地想起,还未同师伯说,里头还有一位施主正在祭拜先祖呢!
第64章
圆玄是大相国寺第三百一十九任住持。
四岁被师傅领入大相国寺后,他在大相国寺一呆便是五十七年。
他天性聪颖,佛根剔透,虽不如两百年前那位惊鸿一现的佛子那般出类拔萃,却也是近百年来大相国寺佛法最精深,佛缘最深厚的弟子了。
进大相国寺的第八年,他尚不足十二便被师傅,亦即大相国寺第三百一十八任住持指定为下一任住持。
圆玄擅观天象,擅测国祚,亦擅相命格。
不管是呱呱落地的婴儿,还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但凡让他看过一眼,他便能相出此人的命格。
这么多年来,能让他相不出命格的不出五人。
而眼前的这位清隽矜贵的少年郎,就是其中之一。
说是少年郎也不尽然,眼前男子虽骨相未及弱冠,可周身的气势却分明不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
圆玄立于木阶上,与那推门而出的年轻郎君对视一眼,那人有着一双深不可测的眼,黑漆沉冷,似寒冬里的雪夜。
清隽的五官骨相极其贵气逼人,然而这人的面相似是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辨不清藏身在迷雾里的,究竟是人是鬼。
出家人心静如水,鲜少有心绪波动的时刻。越是佛缘深厚的僧侣,心绪越是平静如海。
可与霍珏对视的那一瞬,他眉心忽地一跳。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是在皇宫的泗水桥里,遇见那位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而再上一次,便是去岁的中春。
阳和方起的时刻,南边天象有异。妖星、破军、文曲三星竟同现一处,且渐行合一。三星合一的瞬间,西边忽现一颗转瞬即逝的紫微帝星。
虽只有短短一瞬,可圆玄看得清楚,那是一颗有别于周王室的帝星。不过是一呼一吸的刹那,三星合一,双帝星同现。
这样的天象,平生未曾所见。
掌中的佛珠无声转动,圆玄对拾步而行的年轻郎君道了声:“阿弥陀佛。”
霍珏微微颔首,与圆玄擦身而过,缓步下了木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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