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他终于明白主子为何要他们将尸体埋在那处,又为何提议宗彧前往通州,这所有的一切怕都是主子算好的罢!
主子分明算准了地动发生的时间,亦算准了宗大人的为人。那二十多具尸体就这般,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呈现在宗大人面前。
主子曾说宗大人是个好官,若遇冤惨案,必不会袖手旁观。
如今大理寺坐着的那位又是宗大人同宗的大伯父。
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命案……最终会指向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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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的时分,临安城再次起了地动,只这次地动的程度比之入夜那次要小得多。
这一夜,安置在庄子里的百姓们无人能安眠,得知临安城又起余震,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幸得他们听了霍公子的劝,忍着没回城,若不然,余震一来,就算不丢命,总归会受点轻伤的。
霍珏亦是一夜未眠。
何舟从外进来,便见自家主子立于半开的支摘窗前,眸色平淡地望着窗外那轮缓缓东升的旭日。
薄薄的晨曦穿过风雪,从地平线跋山涉水而来,落了一缕在他冷白如玉的脸。他的神色太过平静,无悲无喜,似巍峨神殿里受人朝拜的神祗。
何舟觉着自己愈发看不透主子了,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愈久,心里的震撼便愈大。
在入白水寨做土匪之前,他不过是个一心要考武状元,好前往边关保家卫国的热血少年。
十八岁那年,家中幼妹被城中纨绔看中,强掳入府,不过数日便被磋磨至死。
爹娘哭告无门之下,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外的鸣冤鼓。
短短一个月,何舟失去了三个至亲。
将爹娘埋葬后,他扛着他爹留给他的大刀,只身去闯白水寨,一呆便是三年。
再后来,便是那一日,主子披着一身玄色大氅,立在白水寨那面冻成冰墙的瀑布前,缓声问他:“你可要随我一同去盛京?日后,我允你亲自手刃仇人。”
何舟曾以为,主子嘴里说的“日后”,要花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才能到来。
可现下,他却不这样想了。
他只是个粗人,根本看不懂主子在下着一盘怎样的棋。
可他信主子,而他期盼的那一日,或许比他想的要更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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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舟眼眶有些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澎湃的心潮,恭恭敬敬地对霍珏道:“主子,方才收到暗桩的消息,盛京那边已经派了钦差前来赈灾。”
霍珏收回眼,淡淡“嗯”了声,对此并不意外。昨夜地动之事,宗彧定会派人到盛京,要求朝廷派人前来赈灾。
之后,金銮殿上的那位还会下一份“罪己诏”。
霍珏修长的指轻轻摩挲,淡声道:“午时一过,我们便启程回盛京。”
“可那些尸体,还有皇陵那边——”
“无妨,”霍珏淡淡打断何舟,道:“去差人备马。”
何舟忙敛下心绪,领命退下。
何舟刚离开没多久,谭世春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霍公子,老叟给你送早膳来了。”
邢员外的庄子里存有米粮,谭世春一大早便喊了人来熬米粥。庄子里挤着万余人,那半廪米粮自是不够吃的,每个人都只能将就着分得半碗粥水。
可给霍珏准备的这一碗粥,粥米浓稠,肉糜软烂,在这样的清晨里,已是难得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