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钰挑眉,不解的看了眼丰大太太。丰家自然不可能放过害她们家主的人,可将客氏这个主母送去庄子上住,要面对的可不仅是外头的猜测,更有客氏娘家的人。丰大太太能用什么借口避开客氏娘家的阻拦呢?
丰大太太似乎明白她的疑惑,温笑道“你娘命真是苦。她陪嫁那个徐妈妈你可还记得?前儿本是我一时心软,耐不住她苦求,允她进来见了一回你娘。哪知她却是怀了歹心的,念着过去你娘打骂过她的那些事,自己染了疫症不说,竟故意进来害人。你娘当晚就高烧不退,起了一身疹子。这病传染得极快,连医者都不敢近前。当晚还知会了亲家太太,在门前只瞧了一眼,哭晕了过去,到底没敢蹭进去……第二天着几个忠心的丫头婆子,一道随着你娘搬出去了。别说,你爹屋里那个杏娘,是个好样的,都这般时候了,竟还自愿去照顾你娘……”
丰钰垂着眼,低低叹了一声“她是个好的。”
丰钰一直知道,杏娘不愿意留在丰家,这也好。原想寻个机会把她的卖身契要了来,偷偷放了她出去与她弟弟团聚,如今倒不用另寻机会了。
丰钰便道“不知杏娘的身契可在娘的手里?娘既病着,只怕心绪不佳,她毕竟是爹的人,我怕……”
怕客氏想不开,为着从前的事吃醋,刻意欺辱于她?
丰大太太道“你且放心,西院诸人的身契,如今都在你爹自个儿手里。这回他本不肯放人的,是杏娘那孩子太实诚,后来给你娘送饭的都是她……”
言下之意,是杏娘有可能染了疫症,所以丰庆怕留下她传染自己,所以放她去和客氏一块儿自生自灭?
丰钰气得想笑。经由一次生死,丰庆竟还是如此的自私凉薄!明知客氏的病根本是丰家用的手段,哪里是什么疫症,竟还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伤损了半点。杏娘是他的女人啊!甚至替他孕育过子嗣?不管怀孕是不是事实,至少丰庆该当感恩,对这个女人稍加些许的怜惜吧?
他当真是除了他自己,没有在乎过任何旁人!
院外热热闹闹的,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氛围。
家里近来并无喜事,便有,多半也影响不到这死气沉沉的西院来。除非,是和西院有关的人来了。比如,如今正被全城议论的那位新贵,嘉毅侯夫人。
丰媛缩在不见天日的屋中,门窗均被紧紧的闭着。
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洗过脸,梳过头,身上穿着件已经馊掉的衣裳,每日每日的昏睡着。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属于她的结局。
娘亲不在了,弟弟还年幼,她爹虽还没死,可在她心里也已经和死了差不多。丰郢那个所谓兄长,已经彻底的厌弃了她。是了,如今他巴结他自己的亲妹妹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她这半个妹妹的死活呢?
外家的手伸不进来,她的消息也递不出去,等到年节时候,许是她已经化成了一堆腐去的白骨。
耳畔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远远的传来的恭维和假笑。眼前看不清东西,耳力就变得越发的惊人。
她甚至能根据那些说话声,想象到院子里那些对她横眉冷眼的小人们,用什么样的谄媚姿态迎着那个所谓侯夫人。
她死去的心,悄悄地动摇了下。
若她也成了侯夫人,他们该是什么表情?
若她也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还有谁敢一句话决定了她的命运?
她捂住脸,干涩的眼眶湿润了几分。
有人来给她送饭了,无精打采地解了锁链,喊一声“吃饭!”
那只陶瓷破碗被踢了进来。
辨不清颜色的汁水泡着白饭,比做粗活的低等丫头吃的还不如。
他们刻意折磨她,折磨给那得意洋洋的嘉毅侯夫人看!
丰媛慢吞吞匍匐至门边。
“常福,”她许久没有说过话,一开口,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常福!”
她又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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