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锦南笑了下,面上冰雪微霁,眼眸眯起,意味深长地看着丰媛道“当真?”
丰媛此时心中大乱,早没了初时的镇定,她指尖不住地颤着,心里不安地想着,嘉毅侯怎会出现在院外?怎么可能?他刚刚明明在屋里,他明明就躺在那张雕花床上……
丰媛张了张嘴,看看安锦南,又看看丰钰,她舌头打结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这……刚才……”
安锦南面色陡然一变,周身煞气突生,朝卓鸣吩咐“去传丰凯等一众丰家掌事人过来!”
转头对丰钰道“着人进去,将里头那人揪出来。”
不等丰钰吩咐,元嬷嬷已朝身边几个侍婢打个眼色,众人匆忙进屋,从里头扯出面色尴尬的崔宁。
安锦南似乎怒不可遏,冷声道“你在此作甚?”
崔宁单膝跪地,咬着牙一脸为难“侯爷,属下过来打点您歇午觉的宿处,本来身边是有几个婢子在的,不知怎么她们突然给人喊走了,属下见屋里物件完备,正想出去,怎知二姑娘突然闯了进来,还……还……”
他偷偷看了丰媛一眼,之后的话没敢再说。
安锦南面如寒冰,负手立在屋前。
他不再说话,那无法忽视的不悦,却从他面容上清晰传递而出。
丰钰叹了口气“崔宁,你可有……对我妹妹……”
崔宁嘭地一声叩头下去,然后举起左手竖起三指“属下对天发誓,属下从始至终,不曾对二姑娘有过无礼的行为。若有半句虚言,叫属下立时肠穿肚烂而死!”
他誓言铮铮,掷地有声,院中众人看丰媛的眼色不由变了,甚至忍不住开始小声的议论。
丰媛瞪大了眼睛,使劲跺了跺脚“你胡说!你胡说!刚才屋中的人,明明是……”
“明明是二姑娘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属下已经努力避开了,甚至还出言阻止,二姑娘却不理会,非要……非要……”崔宁大喊冤枉,着急地道,“二姑娘,你非得逼着属下把您刚才做的事说的话当众说出来么?二姑娘,您就算……婚事不成,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冤枉人呀!属下在乡间早已定亲,二姑娘一口咬定在屋里发生过什么,难不成是要委屈自己,给属下这无名小卒做妾么?”
他嘴快,嗓门又大,一番话不带迟滞地说完,只气得丰媛半个字都说不出。
安锦南哼了一声,转身就朝里走。
丰家的下人面色都不好看,知道侯爷这是不高兴了。就有人偷偷的去飞报丰大太太,于此同时,丰凯带着丰允和丰郢脚步匆匆地奔了来。
屋里,丰钰坐在里头的炕上用帕子抹着眼睛,崔宁跪在地上满脸不忿,丰媛跺着脚不住替自己喊冤。安锦南坐在厅中桌前,手里端着杯茶,指尖摩挲着杯沿,一直不曾说话。
丰凯堆了笑脸进来“侯爷,下官治家不严,出了这等笑话,侯爷莫怪,下官这就将人带下去,严加管教。”
又对丰钰温声道“大侄女,你莫伤心,媛儿年纪小,一时慌乱说错了话,你多担待些。”
丰钰重重拍了下桌案,从炕上站了起来。
她眸子微红,先看了安锦南一眼,见他稳如泰山般坐在那,朝她递来个柔和的眼神,她拧了拧帕子,凝眉走到厅中。
“得亏侯爷未曾先至,这才没白白担了恶名。媛儿年小糊涂,我能明白,可这等关系到自己闺誉的大事也敢拿来乱说,她平素到底受的是什么教养?”
丰钰嗓子哑了,垂头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地咳了声。
“我今日回门,侯爷是头回进内园和各房的人见面儿,伯父伯母……唉,媛儿这般,难道咱们家的面上好看?”
这一天的闹剧一场接着一场,不是巴结笼络,就是强行栽赃,丰钰心里真的觉得很窘。若非安锦南早知她家里是个什么样子,她真的没脸再出现在他面前。自己的娘家乱成一锅粥,她的脸面又有什么好看的?
丰媛跺着脚冲了过来,攀住丰凯的袖子哭道“大伯父,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看错,真的是姐夫……刚刚在屋里的人,根本就是姐夫!姐姐一心恨我,恨我娘,她是故意的冤枉我!这些都是她手底下的人,她说什么不行?”
“你给我住嘴!”丰凯气得胡须都竖了起来。“允儿,把这不长眼的东西带下去!”
丰允过来拉住丰媛,低声劝道“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惹恼了侯爷,你想全家跟着你受罪?”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丰媛一人可闻。从他话音中,丰媛终于找准了其中关键,她大声道“你们就只怕会惹恼他!丰钰算什么?宫里伺候人给人提鞋倒夜壶的贱婢!不过攀上了嘉毅侯,你们便都当她是个宝!我明明才是那个无辜的人,你们为何都看不见?我不信!我不信天不长眼!”
她适才被崔宁堵得说不出话,这会儿又被自己家人指责丢脸,想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有好结果的余生,她索性豁出去了。
阿娘要搬出去了,阿爹冷待了她,与心上人的婚事吹了,想攀上嘉毅侯又不成,她还有什么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