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澜生沉沉地笑了。
安锦南,还真是在意丰钰啊……
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冷面煞神,这么瞧来,处处是弱点呢。
应澜生翻起一只新的茶盏,小炉上刚好水滚,他分了茶叶在杯中,替安锦南倒了水,推过去,“侯爷请茶。”
安锦南不接,应澜生又笑了声,“侯爷顾忌什么,怕我在茶中做了手脚不成?”
“脏。”安锦南长久不语,许久才吐出一字。靠身在余有微香的软垫上,心想,适才,她就坐在这里……
应澜生眸色怔了下。接着嘴角荡开了轻笑。
“侯爷真是直白。”
初次与安锦南对上,对方与他说出的第一个字,竟是嫌他这里脏?
应澜生觉得确实传闻有误。
安锦南一介武夫,这行事说话,处处透着鲁莽自大。倒是他从前太过小心了,将他看得太深沉了么?
安锦南抚了抚手掌,面不改色将指头上嵌入的碎瓷拨出来。
“本侯来了。”
他张口,说了第二句话。
这话不用多加解释,两人各自明白其意。
应澜生百般筹谋,不就是为着接近于他?
应澜生淡淡笑了,两手交叠朝背后壁上靠去。
“澜生有一问,想请侯爷赐教。”
安锦南无可无不可地敲了敲桌案。
应澜生道“两年前,侯爷初入盛城,于花朝节的花市上,可曾遇见过一个绝色女子?”
安锦南嗤笑一声,“本侯每日见过无数的人,难不成一一记得?”
应澜生沉着的面容突然涨的粉红,他似极愤怒,身子前倾,目视着安锦南道“她怎是寻常女子?你若是见过,又怎可能不记得?侯爷是怕自己做过的恶事被揭穿么?你缘何不敢说真话?”
安锦南挑了挑眉。
什么状况啊?踩猫尾巴了?
什么女人这么要紧,让樊城公子为之方寸大乱?
安锦南倒生了浓浓的兴致出来,嘴角勾起不易发觉的浅笑,“你接着说。”
应澜生双手握拳,紧紧盯着安锦南的面容,生怕错过他一丝表情,“侯爷为美色所迷,纵由家仆当街打死了她的丈夫,将其强夺回府,整整三天……”
“侯爷还不肯认么?当年事,我多番求证,无数人见证过侯爷的家犬对她丈夫动手。侯爷敢对天发誓,说自己不曾做过么?"
“侯爷可知,您仗势欺人,毁人贞洁,对旁人造成了何等伤害?她因你暴行痛失腹中骨肉,为夫家所不容,名节受损,为万夫所指,无奈唯有寻死……”
当日初闻这些事时,他的心几乎痛得麻木掉了。每每想及他当成神明一般倾仰的阿言被人如此轻贱,就心中揪痛,难以呼吸。
“若非我救下她,于此时,只怕红颜已殒,秀骨成灰……侯爷害人一生,致人家破人亡,就因您权势滔天,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说您不记得了么?”
安锦南听了大概,见应澜生一幅恨极的模样,探手从袖中捋出那枚金凤冰蚕香囊,百无聊赖地把玩一番,缓声道“确实不记得。”
他手上人命沾了无数,哪能一一记得姓名?司刑官手底下拷打了三日的妇人也不是没有,他怎知那是何人?
“嘭”地一声,应澜生掀了桌子,他双手握拳,朝安锦南扑来,一把攥住安锦南的衣领,目龇欲裂地道,“你怎能说得这般云淡风轻?那是人命,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欺她辱她,害她若此,怎可轻飘飘一句不记得了,便将她所受的一切苦楚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