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挑眼朝应澜生望去。
不妨应澜生亦在看她,四目相对,他温文一笑“此茶可入得口?”
丰钰点点头,心思飘得远了些。她在天香楼门前与应澜生同行,想来此时消息必已传入安锦南耳中。不知他如何做想,又会有何反应?
当时因他言行着恼,才赌气般跟着应澜生而来,此刻与他如此近距离的坐着,心里漫漫溢起些许的不自在。若非丰允在此,两人家里又有亲缘,今日之举算是极不妥当了。
她向是沉稳,对自己不利之事怎肯做的?只推赖那癫狂自大的安锦南,频频叫她乱了方寸。
丰钰长舒一口气,淡淡应了一声。
应澜生注视着她,见她右边鬓角处有一抹小小的划痕,颜色已极浅淡,想是当日所伤,不由眉眼微沉,低声问道“听说前番丰姑娘在杏花街上受袭,可伤着不曾?”
丰允代为答道“已不碍事了。侯府送来不少补品,另有除疤祛瘀的药,均有奇效,澜生不必忧心。”
应澜生点点头,知道丰允这是在提醒着他,丰钰已非他所能肖想的人了。
又想,原来传闻非虚,果然如今丰钰与安锦南之间,已过了明路,开始公然往来……
他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早已预知的事被摊开在太阳底下,本就与他不相干,这虚假的婚事从一开始就只是他借口靠近安锦南的幌子,又有什么好酸涩烦闷的呢?
丰钰此人,虽也是极秀丽的女子,可便她再好,又如何比得过阿言千万之一?
为何他会在乎?
为着曾有一段虚名挂牵,觉得自己与她有了些许的联系么?
应澜生不动身色替丰允续了杯茶,指尖在茶壶上轻轻扣了三下。丰允垂头致谢,丰钰在旁,余光瞥见雅间帘外一名侍婢悄悄退了下去。
三人说了些闲话,不多久,便有丰府的从人匆忙进来,朝应澜生道了声失礼,与丰允报曰“家里马儿受惊,车里的东西滚了一地……”
丰允腾地站起身,“你们如何做事的?”
应澜生忙劝“牲畜难驯,想来不是贵仆不仔细,不知车中有何物,丰大兄可要去安排一二?”
丰允点了点头,有些气急败坏地走了出去。
茶铺里院不深,且已停了车马,这才将丰家马车停当在后巷,哪知就出了这等事!当真事事不顺,心里还有些怪罪起丰钰来。
丰允一走,室内就只剩丰钰和应澜生二人。侍婢们都守在帘外,虽这雅间是半敞的,仍叫丰钰有些悚然。她面容不变,与应澜生闲说了几句家常话,应澜生替她续了第三杯茶,她实在有些喝不下,抬眼看向帘外,想唤小环进来问问丰允怎还不回来,应澜生此时止了笑,淡淡瞥她一眼。
“钰儿是为安侯爷才拒了我么?”
这话说得有些轻佻,在两人关系已经分明了楚河汉界之后,应澜生如此唤她,问出这样的言语,除了要挑衅,或是故意调戏,丰钰想不到还有旁的用意。
如今真面几乎已经揭开,彼此再无需掩饰,从今后再接近的机会几乎没有,丰钰不是傻子,她只结合前因后果一想,便猜出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团。
此时的丰钰反不急躁了。
她持茶在手,稳稳地坐在那儿,眼眸半垂,轻声道“应公子不是都知道了么?”
应澜生哑然失笑“丰姑娘从一开始便态度不虞,亦是为着安侯爷么?”长长叹了一声,眉眼染了冰霜,所有的温文气质都陡然变得凛冽,“既如此,何不早早拒了此事,缘何应我母亲数次邀约?”
当真,便对他半点动心亦不曾么?
事已至此,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答案。他朗风霁月若此,事事要求一个体面,对自己于此事的较真程度,亦觉无法理解。
可话已脱口,无可挽回,他想知道答案,想要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其实丰钰曾试过的。
一次次的给过他机会,也给过自己机会。
初见时难道不曾为他的风采所惊艳过么?只是无法装傻,无法去忽视某些太过明显的漏洞。
他如此为人,又岂会那般急进?多次与她独处,表现出对她极满意的样子,她相信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聪明守礼的无双公子,不该是这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