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大抵猜出了身畔是何人。
可心底最深处那不可示人的角落,丝丝缕缕的异样情绪,一点点在蚕食他的理智。
这样很舒服。很安心。
他没有睁眼,在她肩窝上寻了个更为舒适的角度,呼吸变得愈加舒缓、绵长
丰钰一张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一片,抬头看向帐外。
韩嬷嬷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盯视着她。
她能明白韩嬷嬷的顾忌。
在人前全没干系的两人,突然如此亲密地贴合一处,她还甚是手法娴熟地缓了他的痛楚,于谁瞧来,这都有些匪夷所思。
安锦南这病症是旧有的,依她从太医处打听来得知,似乎是种心病。他幼时应是发生过某些惨事,在记忆中遗留下创伤,每每想及,就会头痛不已,遇到极伤心的事时,还会发狂失智。
这病一直隐瞒得极好,他常年带兵打战,自是不能轻易将弱处示人,从前宫里有太医替他调过某种药,能极大的减缓痛楚,可也会对神智造成一定的损伤,每服过药后,人就昏睡无力。
安锦南是个极要强的人,向不许自己虚弱至任人宰割。故而那药一直弃之不用,束之高阁,这头痛病竟再没旁的法子缓解。
那日偶然在武英殿撞上他发病,她试之以捏拿之法,熟料竟有成效。安锦南那阵子伤怀淑妃仙逝,常发旧疾,丰钰得知他隐疾却能保命至今,多也源于那些日子她于他的助力。
不曾想,辗辗转转到数年后的今时此刻,她还是逃不离这伺候人的命运。
丰钰唇边噙了抹苦笑,手腕已经有点酸痛了,她将手稍离他鬓边,才活动了下腕部,他就蹙了蹙眉头,扭了下身子。
丰钰无奈一叹,伸手扶住他,将他缓缓放倒在枕上。
两手不敢离开太久,很快又按抚住他的眉心。安锦南紧蹙的眉头终于松了。
安潇潇朝韩妈妈打个眼色,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外。
门闭合上了,窗也小心地从外关上。屋中很快变得温暖起来。丰钰手酸极了,她还有自己的心事。明日段家上门,还有一场大戏等看。且
她看了看熟睡的安锦南,有些哀怨地想道,自己若今晚整夜不归,怕是丰家无人能睡得着吧他们会如何猜度会是怎么样的兴奋
他家嫁不出的老姑娘深夜往嘉毅侯府赴宴,还彻夜不归
明日来试探她的、敲打她的,必会有好多的人。
想到这里,丰钰觉得此刻更头痛的是她自己。
晨间明媚的光线透过窗纸,一束束洒向屋中。
宝蓝色长绒的团花地毯上遗留的水渍已经擦拭干净,昨夜的狼藉乱相,和他隐秘的痛楚和不堪,没留下半点残迹于人前。
安锦南双目清明,睁眼凝望帐顶。
重云帷帐中,他独一个儿,仰面躺在那里。
昨晚昏昏沉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梦他已做了数年,本是不陌生了。
他原猜想,是自己日子过得太苦,才不得不靠这可笑的幻像聊以慰藉。
可昨夜那梦中,他看见的再不是那看不真切的面容。
那人在他背后,冰凉的指尖从他肩头抚向他胸口。他茫然回顾
“侯爷”
略低沉的,清冷的女声。
面容沉静的,不惊艳也不动人夺魄的清秀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