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是多久?”
贺缈心里一咯噔,虽是在问谢芮,但其实已经模模糊糊猜出了一个答案。
“吱呀——”
后窗突然被人从外推开,玉歌的脑袋探了进来,压着声音急急忙忙叫道,“小姐!谢、谢大人回来了!”
“什么?!”
谢芮像个受惊的小兽似的,原地打了个转,求助地直拽贺缈的袖子,“方,方姐姐!”
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贺缈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随手将那张废画纸塞进了袖口,拉着谢芮走到后窗跟前,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塞进了外头站着的玉歌怀里。
身后推门声已然响起,眼见着自己已经来不及跳出去,她连忙砰一声阖上了窗,猛地转过身,双手还背在身后撑着窗沿,若无其事地扬起笑,“你,你回来了?”
“?”谢逐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贺缈悄悄将袖子里露出的画纸一角又往里面塞了塞,强颜欢笑,“哈,我来这……”
她转身瞧了瞧四周,目光不自觉朝书架上瞟了一眼,好在方才谢芮并没有将那顶上翻得十分杂乱,想来不细看应该也发现不出什么。
在谢逐定定的注视下,贺缈又开始没来由的心虚,说着说着就自发放柔了口吻,话说得又轻又软,“我来这,就是想找你借些书……”
等等,她怎么又害怕了???
这次贺缈倒是清醒得快,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立刻轻咳了一声,将语调里那些细腻软和尽数打散,强行恢复了从前的疏离,“朕不过是来借书而已,怎的谢卿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她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嘴角,“莫不是在这书房里藏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
贺缈说得原本是袖中的女孩画像,可偏偏此刻她端起了几分架子,音调多了些细微的尖锐,听在谢逐耳里便完全成了另一番意味。
谢逐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书架,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压了下来。
看着那书架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他又突然想起最初那些模棱两可的试探,和船上那扇将他隔绝在外的舱门,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仍是那个敏感多疑的君王……
他转回眼,狭长的眼眸低垂着,掩住了眸底那一抹压抑的莫名情绪。再开口时,声音里已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带了几分冷意和自嘲,“微臣书房里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呢?”
说着,谢逐朝她走了过来,微微扬起的下颚紧绷着,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愈发锋利,愣是将贺缈逼得小小地后退了一步,却仍不服输地仰着头,直到触及谢逐的视线……
他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但面上不显,怒意始终被一层莫名的酸涩压在眼底。
因此这一眼看上去冷而凶狠,可单薄破碎的表面下,却仍是温柔的无可奈何,看得贺缈瞬间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怎,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是个人渣的错觉???
“就连微臣在盛京的住处,”谢逐的唇角勾出微妙的弧度,冷冷道,“后花园里什么种类的牡丹最多,府里管家下人都是什么底细,书房里用的是何种笔墨……又有什么是陛下不清楚的呢?”
不信任,已经过了这么久,大事小事共同经历了不少,她却仍是不信任。哪怕他从无二心,自始至终都捧出一颗日月可昭的忠心奉在她眼前,她也依旧视若无物,弃之如敝履。
贺缈眸光一闪,“什,什么?”
谢逐被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死死缠绕,最后却还是生硬地将那点哑火咽下,一字一句道,“青阮到底去了哪儿?陛下,还没有编好说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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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歌带着谢芮悄悄躲在院墙外等着,半晌才瞧见贺缈从院子里神色郁郁地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没事吧?”
谢芮围着贺缈转了一圈,有些担忧,“方姐姐,哥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贺缈垂下眼面无表情地看她,“他能把我怎样?”
就算她偷偷摸进他的书房,就算她偷走了他的画,就算她乔装打扮去试探他的底细,就算她这些都做得不对,但她是君他是臣,他敢说自己一个错字吗?
玉歌嘴角抽了抽,实在不好意思提醒自己的女帝陛下,她这话原是说得一点错也没有,可用这种表情这种口吻说,实在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显得颇为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