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小屿醒来时,外头天已经黑了。他一动,旁边就马上传来妈妈的声音,“小宝醒了?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闻小屿刚退烧,人还迷糊着,被李清从床上扶起来坐着,捧着她递来的水。
他发一会儿呆,喃喃问,“哥哥走了吗?”
李清一顿,后坐到床边,“哥哥没走,有急事开会去了,晚点他还要过来。”
水杯的水温烫,暖热了闻小屿的手心,让他清醒过来。他看向妈妈,望进女人柔和的目光。
“对不起。”闻小屿喉咙干涩。
“别说傻话。”静谧的病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紧挨,李清抚摸闻小屿的头发,轻声说,“小宝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闻小屿病得气势汹汹,来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觉再醒后,烧就退了,胃也恢复平静。人没大事,只把一群人吓坏。闻臻开完会回到医院时,母子俩正坐在床上说话。
闻臻走过去,第一句话就问,“什么时候生的病?”
闻小屿见他冷冷表情,不安道,“去年……大概。”
“为什么不说?”
李清着急,“你不要对弟弟这么凶。”
闻臻却绷着脸,“你觉得你把所有事都憋在心里,病就能好吗?”
“我没有憋在心里。”闻小屿不得不解释,“我一直在咨询心理医生……我也想治好。”
病房一时安静无声。李清怔怔的,闻臻则一言不发。闻小屿怕两人不高兴,又开口,“对不起,不该瞒着你们。”
他小声道歉,李清握紧他的手,勉强牵出一个笑,“没关系。”
她反复说没关系,温声安抚闻小屿。闻小屿坐在床上,小心看一眼他哥,见闻臻也一直看着他,目光沉沉,看不清情绪。
闻小屿知道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他想妈妈很伤心,闻臻也一定很生气。
每一次他都没有选择信任他哥,即使他真的很想这样做。如果其中没有参杂爱意,他当然想依赖和撒娇。
可他心有所图,便受了缚,囿了界,从此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李清是最紧张的那一个。她再三确认闻小屿的病情,还带他做了全面身体检查,这才把人带回家。
晚上闻小屿一个人在练舞房练基本功,他练了一身汗,坐在垫子上休息。百岁在偌大的别墅里天天到处游荡,这会儿溜到练舞房里,在闻小屿脚边趴着。
闻小屿抱起猫,倒在垫子上,倒望着落地窗外花园的景色。像是特意想为他留出空间,妈妈没有像从前那样来找他说话,没有再总迫切地希望他能敞开心扉。
他想,妈妈也变了。
练舞房的门哒一声响,闻小屿看到闻臻走进来。他一下从垫子上坐起,百岁跳到一边。闻臻关上门来到闻小屿身边,也不讲究,顺着就在垫子上坐下。
他还没开口,闻小屿就先一步开口,“你别生气。”
那模样真像个小孩子,闻臻也是气笑,“我生什么气?”
闻小屿低着头,“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闻臻抬起他下巴,“你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重要吗?”
“没有。”闻小屿说,“我一直在吃药,也在看心理医生。”
“可你到现在都没有好。”
我原本已经好了。闻小屿心想,可你一说要走,我就又疼了。
他也意识到即使再挣扎也没用。当分离成为生理的痛感,面对自己便已迫在眉睫。
空荡荡的练舞房里,镜中是遥远的天际和园中错落的花草,猫在地板上漫步,两人对面而坐,呼吸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