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舞的第一天,闻小屿换上演出服,坐在化妆镜前让人给自己化妆。他的手机一响,闻小屿拿过来看,是李清给他发来的消息。长长的一大段文字,闻小屿仔细看完,直到化妆师提醒他,“下巴抬起来点。”他才收起手机。
李清认真给他道歉,大意是说她和爸爸已经看过那天病房里的监控,她会重新考量自己对待康知的态度,文字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小宝能再给妈妈一些时间,证明妈妈是真的很爱你]。
闻小屿想了很久,拿起手机打字。他输了又删,删了又输,费劲一个字一个字斟酌,怕自己又说错了话。他编辑半天,回复过去,最后一句话说[不用担心,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很多年,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消息发送过去,闻小屿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背包里。他化好妆,和同学一起出门上大巴前往拍摄地点。他们先趁白天光线充足去了郊外的一座道观内拍摄,巧的是这天正好下起些小雪,导演抓住机会让闻小屿和姜河以落雪为背景补录视频素材。
拍出来的效果美是美,就是把闻小屿和姜河冻得不行,两人身上的袍子都只有薄薄的两三层,闻小屿的袖子还是宽袖,姜河好歹在衣服里头塞了秋衣秋裤,闻小屿连秋衣都不敢穿,怕抬手时露出来。
寒风就卯着劲往他胳膊里钻。
外景拍完,下午他们转入室内继续录。一天的任务结束后已天黑,闻小屿拆簪子拆假发,换衣服卸妆,收拾背包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闻臻的,一条未读消息,闻臻说[结束了回个电话。]
闻小屿拿着手机站了一会儿,还是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来,“录完了?”
闻小屿“嗯”一声。
“一起吃晚饭吗?”闻臻在电话那头问,“我订了餐厅。”
身旁人来人往,闻小屿面对着化妆镜坐下来,放低声音,“我待会儿随便吃点就回宿舍休息了,明天要很早起来拍摄。”
闻臻说,“我可以现在过来接你,吃完后送你回学校。”
“我。。。。。。已经定好外卖。”闻小屿不得不硬着头皮撒了个谎,“已经快送到学校了。”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闻臻才低声开口:“好,那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闻小屿一下子泄了气般把脑袋埋进书包,深呼吸,吐气。
每一次拒绝就像一场分离的痛在心脏上抽打一下,闻小屿不想总是痛,才寄希望于逃避。离得远了,也就不用担惊受怕闻臻的靠近。
姜河从卫生间回来拿包,见闻小屿有气无力趴在化妆台上,“怎么啦?”
闻小屿闷闷地:“累。”
“饿了吧?走,吃饭去。”
闻小屿早饿了,背起包起身跟在姜河身后出门。两人随便找到学校门口的一家小火锅店,一人点一份小火锅,闻小屿拿了不少菜,坐下开吃。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闻小屿情绪不高,又饿,就埋着头不停吃东西。姜河就和女朋友发了个消息,抬头见闻小屿面前的盘子都快空了,又眼睁睁看着人起身去拿了几盘肥牛回来,还有一碟炸酥肉。
姜河好心提醒:“你少吃点儿,明天还要上镜呢。”
闻小屿哽住,一脸郁闷看着自己的小火锅。姜河总觉得那眼神不像是在看食物,像是情人节当天被甩了的男生看着自己的前女友。
闻小屿心情不好,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姜河,吃完火锅后便与姜河道别,独自回学校宿舍。他回到寝室打开灯和暖气,休息一会儿,拿盆子装着沐浴露和毛巾去澡堂洗了个澡,回来收拾好东西,坐在下铺床上低头擦着脖子上的水珠,看窗外又簌簌下起雪来。
他走到窗边,抬头望着深黑的天空落下纷纷扬扬的白点,夜里寂静,唯有暖气片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只有在远离闻臻的独立空间里,闻小屿才放任自己想着闻臻。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雪,回忆那天晚上闻臻紧握着他的手腕,低声哄他时冷感的音质。
闻小屿焦虑地在窗前徘徊。闻臻手心的温度似乎隔着时空烫到了他,令他原地打转,不知该如何消去这温度。
他感到失控。
结束了在首都这边的拍摄,一行人马不停蹄前往云南。舞蹈的绝大部分素材都在郊野公园拍摄,以色彩浓烈的森林山花为背景。但最后一幕花神死去的场景拍摄的地点,导演和森冉之前数次商量,最后一致选择梅里雪山,并特地又为闻小屿额外准备了一套黑白山水色为底的单袍,以融入冬天清肃凛冽的延绵雪山之境。
车在天还没亮时从市区出发,一上午在盘山公路上绕,中途在休息站停车吃饭。闻小屿晕车,又出现高原反应,裹着大棉袄恹恹窝在车里,没有胃口。姜河给他塞了一手的橘子和山楂,森冉把自己的晕车贴拿来给他在脖子后面贴了一块,闻小屿慢吞吞剥橘子吃,脑袋靠着车窗,看远处雪山绵延,天空纯净旷远。
口袋里手机响起,闻小屿拿出手机看,闻臻打来的。
自搬出去以后,闻臻每天都至少给他打一个电话,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问他拍摄进度如何,有没有吃饭等等。
闻小屿一开始对闻臻的这种行为感到很烦恼,可若电话来得晚了,他又会失落,直到反反复复把自己折腾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