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方颂愉更接受不了看着钟斯衍走,回房间躲在被子里,明明醒着,却仍装作熟睡的样子。钟斯衍从阳台门进来,本来想跟他道别,看见方颂愉紧闭着眼睛的样子,只好走过去替他掖掖被角,然后轻声说:“我走啦。”
方颂愉在床上装睡,没动静。钟斯衍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叫醒方颂愉。
他不知道钟斯衍察觉出来他是假睡没有,当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钟斯衍是真的走了——不是一直存在于他意识里的即将远行,而是真的消失在这座城市这个地点,消失在他身边的离开。
方颂愉掀开被子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在客厅的瓷砖地面上,拖鞋和地砖碰撞,啪嗒啪嗒的声音回响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寂静。
玄关的鞋柜上,放着钟斯衍的那把钥匙,钥匙的金属光泽像一把刀直插入方颂愉胸口,注入一股闷气,窝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满脑子想的全是他要搬家,慌慌张张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又在想,他能去哪里呢?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方颂愉冷静了下来。
搬家当然是必要的,他一个人没必要租两居室;马上要转正了,搬得离公司更近也是必要的,毕竟没人接送他上下班了……不知道之前那个房东还有没有一居室的房源,回头问问就好了。
方颂愉觉得自己只是在这间房子里呆不下去了,他需要出去转转,需要找点事情做,让自己不要再想钟斯衍。
他摸出手机给蒋依云打电话,问:“有空出来吃饭吗?”
蒋依云学教育,刚签约了一家初中,以后也是要在桐城工作的,这也许是他最近唯一值得宽慰的事了。
蒋依云说:“啊!好诶!”
他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就出了门,早早地在日料店等着蒋依云,周围人来人往,这样的气氛多多少少缓解了方颂愉的孤独感。因为是临时接到邀约,蒋依云来得有些晚,她出现的时候,方颂愉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第一反应是这会儿钟斯衍已经落地了。
蒋依云伸出手在方颂愉面前晃了晃:“怎么?不开心啊?”
她敏锐地意识到方颂愉的心不在焉。
方颂愉摇摇头:“等你等太久了,饿了。”
“我都好久没见你黑眼圈重成这样却不化妆的样子了。”蒋依云笑,“说吧,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回忆起昨晚,方颂愉脑海里还是他和钟斯衍不知疲倦纵情声色的画面,其实基本可以算作通宵,他也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说:“是吗?懒得搞了。”
蒋依云说:“你要不开心的话,下午去唱k晚上去喝酒呗。”
她没问方颂愉为什么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方颂愉说:“他走了。”
“他”是一个指代性并不明确的词语,蒋依云却很快反应过来方颂愉在说什么,瞪大眼睛:“去哪了?”
“他就过来交流一年,然后回学校之后,辰大让他出国交流,又是一年,今天坐飞机回辰大。”方颂愉耸肩,开自己的玩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嗯,开始守活寡啦。”
蒋依云听到这个消息,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小心翼翼找一些别的话题,试图让方颂愉开心起来。
但方颂愉做不到。
他甚至把这种情绪带入了工作之中,开会的时候心不在焉,被老大发现了。下班后老大喊他去办公室,方颂愉猜到几分原因,自知理亏,准备去办公室挨骂,但并未获得预期的批评。
老大只是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说:“下班了,我现在也不是你的上司,就想跟你聊点走心的话。”
方颂愉喏喏,拘束地坐在老大面前。
老大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力保进兰印的实习生,好像也是这一批唯一一个留用的……我很看好你的天赋,有没有天赋一看便知,你完全可以做到更好,这是我对你的期待。”
但接下来他话风一转:“不知道你最近是出了什么事,最近做事都很心不在焉。也许你是有点背景保证自己不被开除,但不要觉得留在兰印就可以划水摸鱼了,你可以做到更好,也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
背景,是说钟斯衍吗?还是那辆阿斯顿马丁?
方颂愉突然就很想笑,他喝了一口茶,平静地对老大说:“从来都没有什么背景,开阿斯顿马丁的是我男朋友,但是他出国了,这就是我最近心不在焉的原因。没有故意摸鱼,也没有不想努力,最近状态是有点不好,抱歉,我会尽快调整。”
把这件事说出来以后,方颂愉突然轻松了很多。他承认自己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也不知道老大会不会相信,还是执意认为他是一个靠别人上位的人,这都不重要了。方颂愉从来没有在不熟的人面前介绍过钟斯衍,介绍完之后反而觉得爽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