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除夕夜快乐,梦里快乐
钟斯衍的家庭情况和方颂愉类似又不类似。他的父母不是方世军那样奇怪的中年男人。钟斯衍的父亲曾经是大学教师,后来因为自己的人脉和妻子的背景,投资了医院等各种产业,产业越做越大,以至于二位并不用花费时间在工作上,人生的多半时间给了休闲度假。
钟斯诺和钟斯衍都是她们的母亲三十岁以后才生的了,甚至钟斯衍是他母亲三十五岁才生的,还是意外怀孕,拿掉伤身体,这才勉为其难生下来。
二位感情很好,所以更喜欢过二人世界,俩小孩是被“弃养”在爷爷奶奶家的状态,偶尔回来带他们出去玩一玩,别的也没有了。
没有那种家的感觉,没有生活气息,只有做饭和打扫的阿姨,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他写完作业就自己找地方玩。
他姐姐小时候又不爱带他玩,可能是嫌他烦,也可能是嫌他是个男孩子,无法分享女孩子的裙子、口红,以及那些私密的话题,总之,没有家的感觉。
在钟斯衍的想象里,家是那种完全亲密的话语体系,有人听他说什么,也有人向他倾诉自己,他们会有亲密无间的陪伴,没有东西可以将他们撕扯开来。
所以他很贪恋方颂愉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时刻,在乎那种共享同一片空气的感觉。他的空间里必须有方颂愉,这是他的偏执。
可不可以是别人?这个问题暂时没想过,也懒得去想。
钟斯衍是怎么长歪的,他自己也说不好。他不是一个情感太丰富的人,但却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他记得他小时候因为计划写作业的时间被他爸挪用了,跟他爸发了很大一出脾气。
自此以后钟爸爸和钟妈妈更不怎么管教这个小孩了,在他们看来,只要钟斯衍有自己的计划和兴趣,钟斯衍做什么都会成功,没有必要过多约束,相反,还要多加鼓励。
比如,钟斯衍喜欢看解剖小白鼠的纪录片,他们就会觉得这是遗传了钟爸爸的基因和天赋,天生要学医。钟斯衍就顺其自然地学医了。
钟斯衍很困,意识却又是清醒的,像漂浮在雪地里,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小时候看医学纪录片的故事,看巨人观、残肢,诸如此类,这并不让他感到害怕,他只是坐在电视前愣愣地看着,然后身畔有脚步声传来,他的父亲盘腿坐在他身边,问:“小衍以后也想学医吗?”
钟斯衍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科普向文学,了解到人的性格极大可能是由基因决定的,比如说xyy染色体,即超雄综合症的人,会较常人来说刑事犯罪率更高。那么,是不是他的一些异于常人的想法,都是他的基因赋予的呢?
这份基因来自于他的同样学医的父亲,还是一样养尊处优学艺术的母亲,又或者是变异?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方颂愉按照导航的指示开上了去往桐城的高速路,没开多久,就已经看不见雪花了,有的只是阴云连绵。当他发现钟斯衍睡着后,他也没有再碎碎念一些他关于过年的憧憬了,留给钟斯衍一片安静的空间,让他休息。
钟斯衍这样急匆匆地赶回来,是跟家里人又闹了矛盾吗?不然为什么突然那么想见他?
为什么会和家人又吵架?和他有关吗?
他小心翼翼地降低车速,驶入收费站的减速带,尽可能不让钟斯衍感到颠簸。但歪在车窗上睡觉的钟斯衍突然问他:“你会嫌我烦吗?”
嫌我控制欲太强,嫌我……不太正常。
钟斯衍一直能认识到他不合群。做生物实验的时候,他可以冷静中带有一些兴奋地去解剖活体动物,但大部分第一次尝试的学生都做不到。他甚至迷恋摧毁一个生命的快乐……但是除却本能的愉悦,还有群体道德的约束,他需要为此抑制本能,获得有信誉的社会身份。
可是,遵守群体道德……很值得他遵守吗?
钟斯衍想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去遵守,比如他有家人,有课业……但失去了又怎么样呢,好像也并不会怎么样。
方颂愉很随意地说:“还好吧,你有什么值得嫌弃的?除了偶尔有点过分的控制欲,其实也还好吧。”
“是吗?”钟斯衍眼睑渐渐又重合起来,对方颂愉说,“我回去以后……想睡觉。”
“那你在车上睡呗。”方颂愉说,“把座椅往后放一点吧,有些不舒服,不过回家还要七个小时。”
钟斯衍轻微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想要,一个写着你和我名字的房产证,然后,想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是你。”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低哑,方颂愉却听得很分明。
“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睡的。”钟斯衍故作轻松,“没有一睁眼就会看见别人的安全感。所以我自己把床挪到墙边,然后靠着墙,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好想抱着你睡觉。”钟斯衍说,“我好累啊……蒋依云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不过本来应该是我跟她打招呼说把你带走对吧,可我太累了……”
用道德和法律束缚自己太累了……他在想,方颂愉可不可以变成他的笼子,永久地锁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