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颂愉总觉得自己戳中了周楚然的伤心事,看了他好几眼,不再开口说些什么。路程很远,一路行至山郊的陵园,已隐隐可见青山巍然,远处是桐城山,桐城著名的旅游景点,每到暮春时分,去踏青可以欣赏一山的桐花,美不胜收。
其实墓地位置选得很好,满足了阿姨的心愿,方颂愉想。他把自己买到的花轻轻放在碑前,心下嗟然。
周楚然双手插兜,看着他献花,扁了扁嘴,没说话。
他倒是总觉得周楚然变成这样是因为母亲意外去世了。给周楚然找了理由,原谅周楚然干的坏事便容易许多,被伤害也只会安慰自己,对方家庭变故突然失去了母亲,性情大变也能理解。
理解到最后,他被他爸锁在家里饿了三天,然后转学去了南辰二中。
方颂愉问自己恨不恨周楚然呢?似乎又没有特别恨,但是讨厌、厌恶,还有看对方堕落而不自知的痛心疾首,这些感情却特别浓重,浓重到盖过了恨,变成了抵触。
“行了。”周楚然有点不耐烦了,他看了一眼表,说,“上车吧,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方颂愉以为周楚然有什么急事,没说什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然后听见周楚然把车门落锁的声音,咔嗒。
其实是很正常的举动,但方颂愉风声鹤唳,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周楚然还主动跟他搭话:“你怎么没读辰大啊?”
方颂愉反将一军:“你怎么来桐城了?”
“我跳级了。”周楚然理直气壮,“然后申了国外的学校,现在是gapyear。”
gapyear还玩挺花。
方颂愉撩了一把头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楚然把跑车顶拆了,现在车是敞篷的。风猎猎地吹过方颂愉的头发,他才觉得自己头发是长了点,想不好要剪还是继续留。
眼前景色又逐渐变成山峦连绵的样子,青山苍翠,方颂愉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去的路!”
怪不得主动跟他说话,敢情是在分散他注意力。
确实不是,周楚然理直气壮:“说好带你兜风的,这是上山的路。”
这条盘山公路常年是他们这群富二代飙车的地方。方颂愉不知道周楚然开到了哪里,只知道是沿着上山的公路开了一会就停下,很快就有其他几辆改装车从公路一侧驶出来,在他们身边并排停下。
一个寸头鼠眼的男的搂着副驾驶上的网红,车紧挨在他们旁边,调笑道:“周哥就开这个车?”
“临时有事。”周楚然说,“来不及换车,随便开开,把第一也让给你们当当。”
寸头鼠眼的男的打量了方颂愉好几眼,那种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把他没有被车身遮住的部分从头发根到手臂打量了个遍,方颂愉被这种给他明码标价的目光看得非常不适,偏过头去,对周楚然说:“我要下车。”
周楚然置若罔闻:“不许下去。”
他一点也不担心方颂愉开车门就走,因为他把车门落锁了。方颂愉说什么都没用。
果然,方颂愉试图拉开车门,却想起来之前听见的落锁声。
他怀疑周楚然是故意的。
方颂愉冷冷地看着周楚然:“你骗我,放我下车。”
周楚然吹了个口哨,朝着方颂愉笑了笑,但却并不明朗,反而显得恶意满满。
他说:“我骗你又怎么样,你不要忘了,照片在我手里。”
“你!”方颂愉拳头攥紧,忍着自己在车上跟周楚然打起来的冲动,“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周楚然伸手摸了摸方颂愉因生气而涨红的脸,他觉得方颂愉脸上的红晕反而显得方颂愉更可爱了,“小愉,听话一点,乖一点,不好吗?”
好个屁。
操你大爷。
方颂愉在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
寸头鼠目的男人还在跟周楚然搭话,他说:“你怎么不带个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