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自知理亏,又硬着头皮看了会儿,到最后简直是不知东西南北,索性把账本一推耍赖道:“我不要管家了。”
顾修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方才是谁说自己年纪不小了,该准备学着管家嫁人了?”
“景宁说的!”云浓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而后又道,“再有,谁说我要嫁人了?”她是惯会撒娇耍赖的,倾身半伏在桌案上,咬唇看向对面的顾修元,“我才不嫁人呢。”
云浓这一招百试不爽,顾修元原是不想理会的,最后到底是没忍住摇头笑了:“你最好是,不然……”他顿了顿,到底没说下去,将桌案上的账本都收拢了起来,又道:“这些事情你都不必费心,有我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有我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云浓如今再想起这句话,只觉着唏嘘。彼时她什么也不用费心,仿佛天塌下来都有顾修元撑着,如今却要与翠翘面面相觑着,为了点银钱发愁,这落差实在是忒大了点。
要不要去找顾修元?
云浓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暂且搁置下来,毕竟她的经历委实太过诡异了些。
本朝早些年的巫蛊案不知折了多少人命进去,鬼神之说也难免会招惹祸端,顾修元的态度更是不明,若非有十分把握,她断然不敢去拿命去赌。
云浓掸了掸衣襟,叹道:“且先看着吧。”
第4章
云浓就这么在徐家住了下来,她费了几日的功夫,将徐家的女眷认了个遍,心中也大致有了数——难相处的就避着些,性情好的就偶尔聊上几句,但也不会去深交。
钱氏看出云浓不是热络的性情,见了面也总是不冷不淡的,便放弃了打感情牌,由着她去了。左右她刚回洛阳,也没有立时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如等年关时看看楚家的反应再做打算。
云浓不想招惹是非,平日里都是在聆风院呆着,教翠翘下棋解闷,亦或是学着打络子扇坠等物,权当是打发时间。
只是她不爱出门,但却挡不住徐家人找过来。
“三姑娘来了。”聆风院的小丫鬟才通传了声,话音未落,徐思蕊就进了门。
这徐家两房嫡出庶出的姑娘足有七个,云浓记她们名姓的时候还费了番功夫,好在常来她这边的也就二房那两位,所以不至于弄混。
云浓站起身来略迎了迎:“这大冷的天,眼见着就要落雪了,有什么事值得你专程跑这么一趟?快来喝口热茶暖暖。“
徐思蕊解了披风,在熏炉旁站定驱着寒气,又打量着这暖阁,笑道:“你这里倒是比别处暖和。早知如此,我就该多来你这里才对。”
“是吗?”云浓只当没听出她话中淡淡的酸意,只轻描淡写地反问了句。
其实云浓倒也能看出来,无论是老夫人钱氏,还是管家的柳氏,面子上待她都是很过得去的,给她安排的吃穿用度绝不比徐家的几位姑娘差。但究其缘由,也不过是打着她婚事的主意罢了。
这些个官宦人家,借着联姻来互相提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一个不妨也会弄巧成拙。
譬如长房的大小姐徐思慧,早前嫁给太子当了侧妃后,整个徐家都捧着她,指望她能早日生个小皇孙稳固地位。可半年前太子死在那场宫宴之上,便彻底变了天,新帝自有看中的世家,徐家便大不如前了。
徐思蕊是二房的长女,她是亲眼见着大姑娘是怎么从阖家捧着到如今这境地的,愈发坚定了要寻个如意郎君的想法。如今她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一日日地着急起来。
也正因此,她对有一桩“好姻缘”傍身的云浓,总是会带着些若有似无的酸意。
云浓旁观者清,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也懒得戳穿扫她颜面。毕竟哪个姑娘家不想要个好姻缘?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无可厚非。
只不顾对于徐家,云浓是真不大看得上。
有这个算计的功夫,还不如去好好教导子孙向学,怎么不好过盯着姑娘家的亲事、整日里想着攀裙带关系?
徐思蕊同云浓聊了些闲话,喝了半盏茶,绕得云浓都有些乏了,方才提到了此行的目的。她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问道:“妹妹用的什么香?”
云浓没料到她竟突然问起这个,先是一怔,而后才道:“是早前在钱塘时闲了,自己调的,并没名字。”
说着,她低头喝了口茶,掩去了一瞬间的失态。
这香是有名字的,唤作“春风拂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