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瞪圆了眼睛:“大爹爹在哪里?”
祝云瑄轻声一笑:“马上就能见到了。”
岛上家家户户夜不闭户,值夜的卫兵也只在上下半夜时会出来巡逻两趟,海边这个点连个人影都没有,海面风平浪静,祝云瑄抱着孩子站在码头上静静等着,心头亦是一片平静。
半刻钟后,倏然出现的游隼从天上盘旋而下,停在了祝云瑄的肩膀上,亲昵地歪着脖子与他蹭了蹭,暥儿“呀”了一声,高兴地伸手去摸他的小鸟儿。
远处有船冲破浓雾渐行渐近,祝云璟就站在船头,正焦急望着码头的方向。
暥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爹爹爹爹,大爹爹来了!”
船停在了码头,祝云璟从船上下来,见到祝云瑄和暥儿,松了一口气,没来得及多说,只提醒祝云瑄:“赶紧走吧,上了船再说。”
“阿瑄。”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祝云瑄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果真是梁祯,就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正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祝云璟皱眉,下意识地抽出了剑挡在祝云瑄面前,船上的弓箭手更是各个搭弓拉弦,严阵以待。
“哥,你带暥儿先上船去吧。”祝云瑄说话时一直看着梁祯,眸光闪烁中透着些许无奈。
祝云璟拧紧了眉,瞥了梁祯一眼,僵持片刻后,没好气地从祝云瑄怀中将暥儿抱了过去,上了船。
船上的弓箭手依旧没有收弓,紧绷着神经盯着梁祯,暥儿趴在祝云璟的肩头,有些怯怯地小声问他:“爹爹,爹爹和父亲怎么了?”
小孩儿之前在祝云璟面前一直喊祝云瑄小叔叔,这会儿或许是因为被眼前这阵势吓到了,又或许是因为喊习惯了改不了口,祝云璟的全部注意力却都在他最后一个称呼上:“父亲?你叫他父亲?”
小孩儿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爹爹说的。”
祝云璟:“……”
祝云瑄没有动,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怔怔看着前方的梁祯。四目相对,片刻之后,梁祯大步走了过来,祝云瑄抬起手,制止住了船上人差一点就要放出的箭。
梁祯停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沉声问他:“你要走了吗?”
祝云瑄微蹙起眉:“你没有睡着是不是?你知道我在酒中下了药?”
梁祯静静看着他,叹道:“阿瑄,你这几日都心神不宁的,今晚尤其反常,我没法不注意,屋子里点的熏香,有解毒之效,我常年都用着,一般的迷药对我起不了作用的。”
“那不是什么迷药,只是能让你睡一个安稳觉的安神药而已,”祝云瑄说着抿了一下唇角,“我留了张字条给你,我……”
梁祯截断了的话:“你还是不信我吗?”
“我没有,”祝云瑄半敛下眸,声音艰涩地开口,“梁祯,你有你要做的事情,可我也有我该扛的责任,我是大衍的皇帝,不是你护在身后的弱小,你也该信我的。”
梁祯怔忪了一瞬,脸上的神情重新柔和了下来:“是我想岔了,这些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祝云瑄抬手指了指还在半空中盘旋的游隼:“它一直跟着我,我刚上岛它就把兄长的信送来了,我其实……一直在等你亲口跟我说。”
话音落下,他唇角的笑意淡去,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呢?你把你的计划告诉兄长他们,却不肯直接说给我听,我在你心里,就当真如此没用吗?”
若是在三年前,梁祯这般瞒着他自作主张,他们之间势必又会爆发争吵和互相猜疑,但到了今时今日,祝云瑄已经不愿去想太多了,他选择相信梁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唯一希望的,便是梁祯也能信他。
“原来是这样,”梁祯牵过了祝云瑄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怕你不同意,我这么做也不单是为了你,我也有私心,陛下其实很清楚,这个岛上的人想要回大衍,不是你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他们必须为大衍立功,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去,我将你留下来,只是不想你去涉险。”
“梁祯,”祝云瑄沉下了目光,再次提醒他,“我是大衍的皇帝,敌寇来犯,即便我不能亲上前线,也断没有躲在这海外孤岛上偷安的道理,更何况,你当真觉得这里比泉州安全吗?”
梁祯深深望着他,短暂的沉默后,轻声一叹:“之前带你和暥儿去彩虹岛,本想将你们留在秦家,那里与世无争是最安全的地方,是我自己舍不得跟你们分开,又将你们带了回来,可是阿瑄,泉州纵有千军万马可以护卫你,前提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冒险,打仗的事情交给定国公他们。”
祝云瑄点了点头:“好。”
梁祯稍稍放下心来,目光片刻都不舍得从祝云瑄的脸上移开,喃喃道:“是我忘了,我的阿瑄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真正的帝王,我不该看轻了你。”
祝云瑄回视着他,睫毛微微翕动,眸色幽沉如水,梁祯忽然又往前了一步,猛地将他拉进了怀中,用力拥住了他。
祝云瑄愣了愣,轻闭起眼睛,抬手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