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竟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她的少年郎是否已英姿勃发沉稳内敛,是否已与从前有所不同。
她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想再见他一面,想得哪怕现在如同车裂般痛苦,却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念头。
戚贵妃拼尽全身的力气,颤声问余嫣:“他、他真的来、来了吗?”
“是,他真的就在外头,娘娘你听他正在喊我们,他就要到这里了,娘娘您快些用力将小皇子生出来,这样您便能见到他了。”
戚贵妃早已听不清外头的动静,可余嫣这么一说她居然真的产生了一丝萧景澄快到跟前的错觉。
她惦记的那个少年啊,如今已长成一个惊天伟岸的男人。他会像神祗一样来到自己身边,救她脱离苦海吗?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她的身体已动弹不得,被人一左一扣摁住双脚,全身的力气都往一个地方使,努力要把孩子从自己的身体里推出去。
云苏还在不停地哭泣,叫唤着:“娘娘您用力啊,很快就好了,皇上就在外头,皇上真的来了,您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是啊,马上就能见到了。
戚贵妃整个人如升上了天空,全身的痛都消失了片刻,但很快她又重重地摔落到了人间,再次经历了一波被人不停撕扯的痛苦后,终于感到身下一松,紧接着便是孩子清亮的啼哭声,听得人心头暖暖的,眼泪便也滚落了下来。
余嫣也77ZL跟着哭了起来,仿佛自己又经历了一番生产的痛苦似的,甚至比她自己生产时还要激动。
她那会儿人虚脱得快要昏过去了,孩子出生后都没来得及抱一下就睡了过去,不像现在抱着小小的人儿在怀里,那种柔软又充满希望的感觉,真是奇妙得叫人无比激动。
抱着抱着她的眼泪便控制不住,想起关关想起萧景澄,也想起戚贵妃受的这些哭,于是就这么一股脑儿全都哭了出来。
戚贵妃倒是还有点力气,听见她哭便道:“你怎么倒哭上了,是不是想起自己生产时受的苦了。你那会儿跟我比是不是还好些?”
余嫣怕她觉得自己受太多贵心情不好,赶紧安抚道:“妾身哪里比得上娘娘。妾身那时候是早产,还是难产,在关中一个缺医少药的小镇上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生下来的。妾身也不如娘娘勇敢,生到最后竟是有了轻生的念头。”
“我也是,我那会儿是真不想活了,想着谁给我一砖头便好了。”
“娘娘别这么说,眼下一切都好了,皇上也来了,娘娘往后便是福气连连,再也没有坎要迈了。”
戚贵妃听到这话表情一怔,很快又苦笑了起来,但又有几分释然。是啊,她跟她的少年终究是没有缘分,如今的她有了皇上,而他则也有人想要白头偕老的人。
见不见的又有什么打紧,还不如多看几眼孩子来得更好。
想到这里她焦急道:“孩子呢,孩子在何处,快叫我抱抱。可惜看不见长什么样……”
话没说完便听一阵嘈杂声响起,她们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外头白日里的光一下子便照了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那洞口走来,二话不说便拉起余嫣将她拖了出去,紧接着便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再然后洞口里涌进来更多的人,手忙脚乱将戚贵妃抬了出去,抬到了一旁临时搭建的暖帐里。英宗也是第一时间掀起帘子,迫不及待想去看自己的贵妃了。
进去前还不忘叮嘱刘公公道:“赶紧叫太医给郕王看看,别叫他太累,侍候人的都跟上,王爷有半点差错,朕就要他们的脑袋。”
刘公公连连应下,赶紧拖了个太医往萧景澄站的方向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了过去。
翊坤宫的废墟前一片忙碌,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唯有萧景澄紧紧地搂着余嫣,像是怕她会飞走一般。
余嫣被他搂得快要断气,挣扎了两下无果后只能撒娇道:“王爷小心些,当心挤着孩子。”
萧景澄闻声这才放开了她,低头看向余嫣怀里的孩子。因为没有襁褓,这孩子就裹在一件宫女脱下来的外罩里,虽有些简陋却难掩天之骄子的贵气与英挺。余嫣把孩子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声道:“是个小皇子,王爷高兴吗?”
“自然高兴,这是我的兄弟,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说着伸手抚了抚孩77ZL子的额头,眼前却出现了关关的小脸。
刚才余嫣同戚贵妃说的话他都听到了,那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有人在狠狠地拧着他的心口,疼得他无法呼吸。
一想到余嫣生产时受了那么多的苦,而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萧景澄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得收回了手,又想将余嫣抱得更紧些。
余嫣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抬起头细细打量他的神情,这才发现他整张脸泛着不对劲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