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后院的宅子里,仆人进进出出神色匆忙,一盆盆清水被人端进去,转而又是一盆盆血水被人端出来。
严循从外骑马而来,马还未停住便跳了下来,顺便将与他同乘一骑的中年男子从马上拽了下来,几乎是整个人拎进了后院,飞也似地冲进了内室。
内室里虽是白日却还点满了烛火,严循刚迈进去便大吼一声:“王爷,大夫来了!”
说罢就将人拖到了床前。
萧景澄薄唇紧抿,整张脸沉到了极致,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床上的余嫣身上。
只见她双眼紧闭满头虚汗,胸前还挺着那柄匕首,涌出来的鲜血已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便是严循都看得触目惊心。
谁也没想到,书肆老板的夫人会怀揣武器突然向萧景澄发难。事发突然他们这些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却令余嫣用自己娇弱的身体挡在了萧景澄面前,替他挨了这一刀。
那妇人简直不知好歹恩将仇报,难不成是跟匈奴在一起久了,连心也变得跟匈奴人一般狠了?
若非余姑娘出手相救,她冲入匈奴人与王爷的混战中只有死路一条。
严循越想越生气,也对余嫣的伤势担心异常。
此刻他们身处附近的驿站,手下的人已将这附近所有的大夫都找了来。可这么多大夫站在一间屋子里,也没人敢打保票。
方才被他拎来的据说是这附近镇上的神医,严循把神医带到了萧景澄面前,还未开口便听后者沉声道:“这刀须得拔出来,她的命也须得保住。”
神医满头冷汗,摇头道:“这、这可不敢保77ZL证啊。”
虽说这一刀未刺中心脉,可刀身整个没入身体,这女子看起来又这般柔弱,拔刀时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若是一口气上来,这人便没了。
他可不敢保证人一定没事,别说他就是满屋子站着的大夫,哪个敢下这个保证。
可萧景澄不管,他凌厉的目光巡视了众人一番,一字一句沉声道:“若她有个差池,你们皆走不出这间屋子。”
严循听了一愣,这才明白王爷是动了真格的。
王爷向来不跟平民百姓计较,只要没被抓入皇城司,他轻易不为难人。但今日他居然说出救不活余嫣就要这些人陪葬的话来,可见余嫣受伤于他来说是件多么大的事情。
这一刀扎在任何人身上,哪怕扎在王爷自己身上,他都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严循紧张得汗都滴了下来,屋内的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大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直到萧景澄冰冷的眼神再次扫过他们的面孔,这些人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纷纷跪下求饶。
萧景澄却懒得废话,将为首的神医拎到床边,指着余嫣道:“这刀如何拔,你心中可有数?”
神医此刻才露出本来面目,哭丧着脸道:“小、小人并不擅长此道,还、还是问梁大夫吧。”
那个被点到名的梁大夫战战兢兢抬起头,满头大汗道:“回王爷,小人虽会治外伤,但这么重的伤小人也是头一回碰见。刀是一定要拔的,只是小人真不敢保证拔出刀后会不会有什么差池……”
旁边又有人插嘴:“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刀子再不拔出来,当真有性命之忧。”
这些人看出萧景澄真存了杀心,一时间谁也不敢再推脱,纷纷出谋利策。最后还是梁大夫被推上来动手拔刀。
只是他也是头一回给人拔胸口的刀,深知这其中的厉害,生怕这刀一拔出来自己人头也要落地,于是紧张得双手颤抖,握着刀的时候汗不住地往下滴,两眼一翻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在了他的手上。梁大夫抬头一看发现是郕王殿下。
“莫慌。”
眼前之人明明极为骇人,可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梁大夫的心当真安定了几分。他壮着胆子道:“王爷,小人需要有人摁住这位姑娘,万一拔刀时她吃痛受不住乱动,可能会伤到心肺。”
萧景澄点头,随即坐到了床边,慢慢将余嫣的身子托起,整个儿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随即他伸出手来捂住了对方的眼睛,又看向梁大夫:“开始吧。”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沉稳又从容的声音时,原本慌乱的心都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有严循心里清楚,王爷绝不像他现在表现得这般镇定。
但眼下也容不得细想太多,一切准备就绪后梁大夫便一鼓作气,趁着心头那股子劲儿还没散,眼一闭心一横用力将插在余嫣胸口的刀拔了出来。
房间里77ZL响起女子一声痛苦的叫声,紧接着便是血腥味弥漫开来。大夫们一拥而上,止血的止血掐人中的掐人中,唯有萧景澄一动不动始终抱着余嫣,哪怕脸上身上溅满了对方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