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织见许知雾已然躺好,闭上眼欲睡去,又支吾着问,“姑娘,姑娘?你这会儿……疼吗?”
许知雾担惊受怕一整天,方才又哭过,已然十分困倦,她有气无力地说,“疼什么疼,绿织,帮我把烛火熄了吧。”
绿织木木地走向烛台,待停下脚步时,脸色神色变得古怪。
话本子里的姑娘们,在这时候应当是娇弱无力,扶着腰站不直,直嗔怪郎君孟浪。
原来,公子竟中看不中用吗?
但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关节之处没有想通似的。
绿织躺回小榻上,睁着眼想了好久,最终决定什么时候出去多买几本话本子看,看得多了,也就明白了。
……
谢不倦近来很忙。
新典的推行阻力很大,朝堂上总有反对的声音,世家贵族们生怕新典的铡刀下一个就落到他们头上,明里暗里地阻挠他。
不过这几日也算是硕果累累。
因为二皇子无法接受残废的事实,频频冲动犯蠢,已然送了好些个把柄到他手中,谢不倦借此拔了殷家不少暗桩。又借推行新典之事收拢权力,将那些个有异心的官员不动声色地变成虚职,叫他们有苦说不出,而其他朝臣也因此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这日朝会,又热闹得如同集市。
反对新典的朝臣上奏参他刑罚酷厉,又不敢指着他破口大骂,便在偌大的金和殿中毫无形象地坐地嚎哭,说他那个犯事的侄儿年少不懂事,犯了大错,但罪不至死,更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斩首,一具全尸也没留下云云。
谢不倦一派淡定,仿佛朝臣哭诉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皇上长于端水,先是惋惜朝臣痛失亲侄,又问了谢不倦具体事由,最后叹道,“爱卿,不是朕不体恤你,而是爱卿的侄儿委实过分了些,爱卿回去之后千万多多安抚家中兄长,可以的话,再生一个,不叫香火断了去。”
也不知是谁偷笑了一声,顿时笑声连成了一片,那朝臣回首去看,却见这一个个的全部垂首而立,怎么也瞧不出是谁笑了。
“肃静。”金公公高喊了一声,皇上开口,“下一个,有事便奏,无事退朝。”
这时站于右列的一位绯衣官员上奏提议道,“皇上,如今我大乾储君未立,而三殿下实乃不二之选,臣恳请皇上立三殿下为皇太子。”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之间,附议声不绝。
皇上抬手,殿内顿时寂静,他问,“不倦,你怎么想?”
谢不倦稳步出列,“父皇。”
他回首看了眼殷家的方向,殷相面色微沉,眼神挣扎,像是有什么拿不定的主意。谢不倦遂道,“儿臣惶恐。自觉少不经事,才疏学浅,储君之位愧不敢当,不及二皇兄远矣。”
金和殿内一片哗然,有那冲动直言的,当即便说,“可是二殿下已经摔断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恐怕也生育不能,哪里堪为太子呢?”
“是啊是啊,三殿下太谦虚了……”
谢不倦一派温雅谦和,“多谢诸位的认可,不过二皇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久之后便能重新站起也未可知。诸君不必再为我进言,父皇英明,自有成算。”
几番推辞下来,“二殿下”“残废”“不堪大任”之类的字眼频频冒出来,刮得殷家人耳廓生疼。
朝臣们越是说二皇子残废,殷相的脸色便越难看一分。
金台之上的皇上瞧了谢不倦一眼,又去欣赏殷相的脸色,暗暗好笑。
而谢不倦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拒受太子之位一天,他的那位二皇兄便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先是在朝堂之上剜殷相的心,随后这些言语总会传到二皇子耳里去。
二皇子每发疯一次,就会贴心地将殷家的暗桩送到他的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