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倦凑过来,“阿雾生哥哥的气也正常,走了这么久、这么远,是该罚一罚。罚过了,气消了,还愿意理哥哥就好。”
许知雾别过头去,“我才没有生你的气。”
“那怎么不肯喊哥哥?”
许知雾攥着袖角,避开他温和的目光,他越是哄她,越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可她别过头侧过脸,却还是避不开他的注视。他的目光温温热热的,始终笼罩着她。
于是索性转过来,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不喊你哥哥。因为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总是喊哥哥就很肉麻,没断奶似的,懂吗?”
“哦,原来阿雾是大姑娘了……”
“是啊。”
“那怎么前天还跑到哥哥床上睡觉?”谢不倦语带笑意地说,“我那床榻上,现在都还留着褶子,那褶子的轮廓就和阿雾一模一样。”
许知雾惊愣,脱口而出,“不可能!打雷的时候我习惯缩起来,怎么可能睡出和我一样大的褶子?”
说完,便听谢不倦笑出了声,那笑轻快放松,仿佛什么毛绒绒都东西轻轻挠着她的耳朵,叫许知雾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些痒,痒得她脚趾都轻轻蜷了蜷。
“不打自招,阿雾,不愧是你。”
许知雾恼羞成怒,一双水润的眼睛透过面具上面的两个洞洞直瞪他。
而谢不倦还在笑,他越是笑,许知雾就越气,堵不住他的嘴,只能挥舞着拳头威胁他不许笑。
不料谢不倦忽然伸手包住她的拳头,捏开她的手,牢牢地牵住了。
许知雾一怔,垂眼朝两人牵着的手看去,有些出神地想,他们都大了,这样合适么?
这个念头短暂地闪过,头顶传来谢不倦陡然温柔下来的声音,他说,“阿雾,哥哥再也不离开了,哥哥保证。”
“……”许知雾听到声音下意识要抬起来的头瞬间顿住,她不敢抬头了,害怕自己碰上他的眼神会哭。
这句话,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乃至及笄之前的许知雾,都一直盼着,可她怎么也盼不来。
直到她放弃了,学会和自己幼稚的执念和解,学会用更成熟的方式去生活……她都说服了自己“哥哥只是堂哥”这件事了,他为什么突然回来,将这句话轻易地就说出口了?
许知雾深吸一口气,想要将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可她实在不争气,一张口便是掩饰不住的哭腔,“当真?”
就此留在骈州,不回京城了?
“当真,哥哥会和阿雾一直在一起。”谢不倦捏了捏她的手,听出她哭,伸手将她下巴上的泪珠勾去了,而后甚至想要将她的面具抬上去。
“不要不要。”许知雾连忙捂住自己的面具,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央他,“面具千万摘不得,会好丢人的……丢死人了……哥哥你不晓得,现在我走在大街上,好多人都认得我。”
她撒着娇的哭音,当真是……可爱得叫人心颤。
谢不倦满目的笑意,心化了,却没说话。
“自从去年爹爹让我跳舞,我去逛街市都觉得好多人在看我,好不自在……”许知雾叽叽咕咕地抱怨起来,“我有一次买了根糖画,才咬了一口,抬头就看到几个书院的学生盯着我看,好像我吃糖画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还叫我怎么吃?”
谢不倦笑了声,“他们大概以为阿雾是饮露水长大的小仙女,不会吃糖画这种凡间的美食。”
许知雾破涕为笑,捏紧了糖画,不好意思了。
“在哥哥面前,阿雾想吃什么都行。”谢不倦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说,“譬如此刻,面具抬起来一些,偷偷咬一口,谁也认不出来你。”
许知雾眼睛亮了亮,当真将面具抬起一点点,将糖画从面具下头塞进来,美滋滋咬下一口,而后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哥哥也会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提议呀。
趁她起了玩心,浑身更为放松,谢不倦将她的面具抬起来,用手帕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了,又把面具放下来,说,“看,没有人发现阿雾。”
后头跟着的绿织眼皮一跳,心里再度冒出些怪异感。
兄妹之间……会这样举止亲昵么?是她少见多怪了?
绿织恍惚地跟在后头,甚至生出了一种为这二人打掩护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