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有些累了,累到不想说出后半段。
如果当初希望他活着的人,现在希望他去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这种不被期待的生活。
谢东壁打断了他:“反正不管你怎么选,那也是我死后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摁下了针管,冰凉的金属针刺进了他的皮肤里,不疼,但异物感很明显。
谢东壁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遗容较为好看,把随身携带的躺椅铺到了沙地上。
他睡在了躺椅上,头顶的阳光灿烂,像在晒日光浴。
药效正在挥作用,谢东壁有些困了。
他看见一茬绿色的嫩芽从贫瘠的土地里长了出来。这当然不是什么奇迹,是赢舟的诡域。
谢东壁闭上眼,声音越来越低:“赢舟,我希望你自由。”
……
……
沙漠里空无一人,很安静。
谢东壁的身体正在迅地失去温度,变得硬硬的。从医学角度上讲,属于尸僵。
四毛跳到了沙滩椅上,小心翼翼地掀开谢东壁的眼皮子。眼球瞳仁涣散,变成了一片扩散的灰色。像是黑色的墨水滴进了水里。
四毛站在一旁,了一会呆,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它哭起来的时候,好好的天无端阴风阵阵。
四毛扑进赢舟怀里,漆黑的小脸上流着漆黑的眼泪,眼泪掉在地上,又汇合到了影子里。
赢舟摸着它的头,然后感觉到四毛在自己的怀里变得越来越大。他抱住了裴天因。
赢舟闻到了一股草木的清香,但没有感觉到裴天因的心跳。
裴天因和他共感,反过来说,赢舟也能感觉到裴天因的情绪。
不需要言语的试探、小心翼翼地猜测和询问。
他们都需要这个拥抱。用来确认哪怕是在世界末日,也有人可以和自己报团取暖,不用害怕天黑。
沙漠里的晚上有些冷,赢舟的岛只出来了很小一部分。他毕竟不是真的祸害,毫无顾忌地使用诡域,容易透支,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
绿色只覆盖了很少一部分区域。绿草地上冒出了一条条纤细的花枝。有些长着亭亭的根茎,有些柔若无骨地倒在地上。都还没有开花。
这片绿地正在光。在缺乏光源的沙漠里,像是灯塔一样明亮。
四毛的人型和赢舟的诡域一样不稳定,只维持了一会,就瘪了下去。
太阳西沉,沙漠里的昼夜温差很大。
四毛从车上翻出了谢东壁随身携带的论文,堆在赢舟面前点燃。熊熊的火光驱散了寒意。
也多亏谢东壁死了,要不然现在就该跳起来打人了。
四毛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赢舟心情不佳。
它从地上薅了几根草,编成了一条草裙,系在自己腰上,又举起一根树杈,在火堆边跳起了舞;像《猫和老鼠》动画片里的小印第安人。
赢舟的心情意外地得到了好转。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谢东壁的尸体终于产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