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容与眼睫轻微颤一下。
叶穗哽咽:“许容与,你怎么这个时候说话还这么难听呢?”
十一放假,校医院没人,叶穗和许容与赶去校外门口的小诊所。一路小跑,叶穗再顾不上自己那点儿伤心事,她用借来的毛巾捂住许容与的额头,看他脸上的血不断向下滴。少年一开始还生龙活虎地跟她黑脸,后来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期间许容与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两人都没管。
总算到校外诊所,大夫看到学生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招呼过去检查缝针。叶穗去小窗□□了钱,再隔着窗,看大夫和几个护士围着许容与。她眸子暗暗,不敢走进去……听到大夫说:“小伙子,你这伤口弄得不浅啊?怎么弄的啊?”
许容与淡声:“摔了一跤。”
大夫:“摔一跤能摔成这样?啧啧。不过你倒是冷静,我看你那个女朋友脸都要哭花了。放心吧,我尽量把线缝得漂亮点,不让你这张脸毁了容。小伙子长这么帅,毁容就可惜了……”
许容与漫不经心:“嗯。”
他实在不是一个陪聊的料,病房中渐渐没人说话了。
叶穗没有进去,她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感觉到后背贴着肌肤的湿汗。她弯下腰,脸埋在双掌中,心脏砰砰,此时无比庆幸。幸好他没事,不然她就成了杀人犯。她生平第二次目睹这么多的血,眼前一个劲儿地发黑,坐下来,才觉得小腿肚都在抽筋。
她怔怔坐着,忽有一瞬,觉得自己人生失败无比。
又茫茫然,想许容与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听到了她和她妈妈的吵架?她在学校里营造的形象,在那时候毁于一旦吧?
多么难堪。
哪怕是个不认识的学生听到,都比许容与好啊。许容与他和他哥一样,他们那种出身好家境好学习好的人,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陷,让她的可怜可悲好像放大了无数倍……
脚步声到了她面前停下。
叶穗抬头,看到许容与已经包扎好额头,站在她面前,俯眼看着她。她不安地站起来,站在他面前,像是小学生犯了错一般。二人对望片刻,叶穗咬下唇,轻声:“医药费我掏了,大夫写了几个药,一会儿我去取。我对不起你,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许容与心想不用你照顾,我要回家了。但是一想到以现在的形象回家,路上遇到他哥,许奕必然大惊小怪,以为弟弟在学校被欺负要来帮他出头;回家碰上爸爸妈妈,又得找借口跟爸爸妈妈解释额上的伤……
许容与皱了下眉,觉得好麻烦。
他那个不耐的眼神,看在叶穗眼里,让她一阵心悸,面色因羞愧而变得滚烫。可是咬咬牙,叶穗还是要说下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能补偿你……我只是求你一件事,你听到的那个电话,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给我、给我……一点尊严。”
许容与看向她。
叶穗卑微地立在他面前,垂着头,身体轻微发抖。和平时那个笑盈盈的女生完全不同,平时叶穗表情生动,要么瞪他,要么反驳。她生动无比地和他对抗……而她现在像是死水一样安静。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星辰黯淡。
许容与平静道:“你的什么事?我就听见你在和谁吵架,然后你气得挂了电话。你在吵什么,我没听到。我不知道你要我保守什么秘密。”
叶穗骤地抬起了眼,盯着他。眼中泪光潋滟,光芒却很亮。她专注而诧异地看他,全心全意,像在看爱人一般。然后她眼中又聚起了更多的泪,湖水波荡……
许容与冷冰冰:“又哭什么?”
叶穗声音微弱:“没……”
许容与看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他停顿一下,语气变得温和,有点像逗她一般:“是不是马上月考了,以你的成绩肯定要挂科,你终于开始害怕了?”
叶穗:“……”
叶穗喃喃:“对哦,我还有月考等着。过不了怎么办,难道又要重修么……”
许容与:“……”
这也能被他说中?
许容与明明受了伤,可他竟然没有回宿舍,而是和叶穗一起去了自习室。叶穗几次欲言又止,想劝他回宿舍睡觉。但许容与是如此的热爱学习,坐在自习室拿起她的课本,看得入神,压根忘了自己受伤的事。
许容与作为一个大一新生,叶穗显然不指望他能辅导她功课。但是许容与坐在边上看她做题,忽然道:“这个题怎么做不出来?你基础就没打牢?这是高中几何的常识吧?你怎么考上东大的?”
叶穗有点尴尬:“我高考时,家里出了点事,我是考前突击,运气好才上了东大。我本来成绩是上不了的。”
许容与默一下,拿过她的纸笔,给她写了一个公式,往她面前一推。他不言不语,公式一写人就不开口,叶穗左看右看,其实没看懂。但叶穗悄悄看一眼许容与,他脸色苍白精神憔悴……叶穗忙道:“我懂了!知道怎么做了。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