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穗暑假在“夜巴黎”打工的事,对宿舍姑娘们来说并不是秘密。打电话过来的姑娘叫文瑶,很斯文的名字,和她本人长相一样乖巧。只是文瑶同学是个哭包,她在电话里软软糯糯的哭腔配着酒吧现场的鬼哭狼嚎,让叶穗眼皮跳了下。
叶姑娘歪头将手机夹在肩与耳之间,手握着口红对着镜子细致涂抹,含糊不清地安抚电话那头的舍友:“对啊,我去结工资了。马上就回。你是不是饿了?乖,回去给你们带饭。”
文瑶同学抽抽搭搭:“不是啦!你先别急着回来,宿舍停电了。还有,是、是我怀疑我男友出轨了!”
男友啊。
叶穗按在红唇上的口红停了一下,心想这个家务事就不太好管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敷衍地、干干地:“哦。”
那边却像是没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一样,仍哭哭啼啼:“我刚和我男友视频,他不接,我就怀疑了。然后他接了,说自己在‘夜巴黎’谈什么正事,但我听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声音特别娇滴滴……穗儿,我觉得我被背叛了!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夜巴黎’?你帮我找找他,帮我看清楚这个混蛋呜呜呜,我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舍友的男友啊。
“夜巴黎”啊。
叶穗盯着镜中自己精致完美的面孔,打量一番自己不够“良家妇女”的穿着,再想到平时舍友和她那个小学弟男友之间腻腻歪歪的作风……而且,舍友的小学弟男友,曾经追过自己啊。
挺尴尬的。
叶穗委婉道:“瑶瑶,我觉得你再和他打个电话确认下比较好。我其实和你男友不太熟,不太了解他……”
手机里,哭泣的舍友被另一个舍友抢过电话,大大咧咧的:“叶穗,你就帮帮她啦!肯定是狐狸精不检点,勾引瑶瑶的男友。我们宿舍你最有本钱,你正好在那里,你忍心让我们瑶瑶伤心么?你要帮我们瑶瑶把男友抢回来啊!”
叶穗心想:男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抢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耳边喧嚣声太大,叶穗再一次强调:“我真的不太认识你男友……”
手机那头的文瑶又哭起来了:“呜呜呜,穗儿,你肯定认识的啊,他长得那么帅……”
叶穗:“……”
另一个舍友:“大家一起见过面吃过饭,有什么不认识的?穗儿你别怕,我们都相信你,帮我们看看文瑶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吧?”
叶穗:“……”
她手中的口红停在唇上半天,思索一下要说话时,手机那头信号开始断断续续,最后竟然断线了。想再联系,电话接不通。听着耳边依然闹腾的音乐,显然这个忙,得帮了。然而叶穗盯着镜中的自己,叹口气后,抿着唇,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文瑶的男友,长什么样来着?
叶穗推开洗手间大门,回到酒吧大厅,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灯光绚烂的世界。她眯着眼靠在墙上,在一群男女中寻找自己印象中的“文瑶的男朋友”。所谓舍友男友有多帅气她不太记得,但她从舍友话里得到的信息,是一个帅哥正在被酒吧里声音很嗲的美女撩骚。
那个帅哥在哪里呢?
酒吧吧台边,正坐着一位背影清肃、坐得挺拔的帅哥——许容与。
和别的来酒吧取乐、喝酒唱歌的男女不同,他坐在吧台边,只礼貌性地点了一杯“血腥玛丽”。酒保过来好几次,问过好几次,许容与只安静地坐着,拿着一厚沓草稿纸,手中拿着铅笔写写画画。在他的纸上,线条精细的建筑轮廓,被一点点清晰地勾勒出来。
沉静的侧脸,眼角的泪痣,淡漠的气质,低头勾划不停的骨节修长的手指。
一切都和“夜巴黎”萎靡的气质格格不入。
许容与戴着一副耳机,一边听手机那头的电话,一边专注于自己笔下的画稿,偶尔“嗯”几声,回应电话那头男生的哭诉——
电话另一头,和他哭诉的,是许容与的哥哥。许容与的哥哥和刚上大学的弟弟哭诉了一晚上前女友的无情,大概内容是:“叶穗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我早就看出来她不安于室。”“亲眼看到她和男人勾勾搭搭,她还说没有。”“容与啊,你要吸取哥哥的教训,以后找女人,擦亮眼睛,不能找这种女人。”……
许容与冷冷淡淡的:“嗯嗯。”
哥哥聊着自己的伤心事,听到弟弟那边杂乱的音乐,忽然想起问弟弟:“容与,你在哪里啊?怎么听着这么乱?”
许容与漫不经心:“我在学校对面的酒吧。宿舍停电了,我在这里写作业。”
站在吧台前调酒的酒保闻言,虎躯一震,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坐在吧台前写作业的学生:“……”
隔着耳机,手机那头的哥哥同样一震,说不出话,只在心里,默默给弟弟点了个赞。哥哥清清嗓子,继续:“再接着说那个叶穗啊,我那个前女友啊……”
许容与仍然冷淡的:“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