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直到那日在城门下,看见了丁澈的魂魄。
丁澈为何在南堂?
过去的几年丁清一直在永夜之主的跟前,毫无存在感,可后来跟随周笙白后,五堂也去过不少地方,甚至还去了鄞都城,他不可能没听说过,又为何没有找来?
疑点很多,只是丁清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仍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再次在那个幻境里遇见丁澈后,丁清便猜到事情的始末了:“我虽不愿承认,但阿澈的确如过去的我一般被永夜之主掌控着,我不禁想起了赵煊与赵长宇,便猜测阿澈也许附身在了谢嵐的身上。早在进入小巷前,我就将一半的魂魄碎片分散出来以防万一,结果正好可以寻找谢嵐的所在。”
“后来我找到了他,借用谢家客栈里一个女人的身份从外破开了幻境。”丁清顿了顿,接下来的事情便好解释很多了,只是想起丁澈,她的心口还是疼得厉害。
丁清带不走丁澈,他与谢嵐绑在了一起,他也不会跟丁清离开,多年被永夜之主折磨后留下的阴影,让他认定了丁清与周笙白不会战胜永夜之主,他是来劝降的。
“我只知道,唯有真正的死去才能解决他的痛苦。”丁清将脸慢慢藏在了周笙白的怀中,丁清对丁澈的感情很深,不单只有亲情,他们同甘共苦数载从未分开,实存另一种羁绊。
让丁清亲手解决自己弟弟的鬼魂何其残忍,而永夜之主知道,丁清只会一种彻底毁灭鬼魂的方式。
他也知道丁清不会带走丁澈的鬼魂,让他在旁人手中受折磨再灰飞烟灭。
他料定了丁清的两个结局。
一是亲自杀死丁澈,连带着自己的身体和魂魄也四分五裂,化为粉末,再经过至少一两年的时间慢慢重塑,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打击周笙白,或许这一两年的时间,永夜之主的计划便完成了。
二就是现在这般。
“我在使用阵法之前,幻境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一半的魂魄碎片带着那个女人的身体走入小巷,完成接下来的阵法,阵法爆裂的瞬间,我将魂魄从那个女人的身体里抽离。”丁清道:“我做得很小心翼翼,没有让魂魄和身体受到一点损伤,只是为了能让阿澈解脱,我不得不牺牲一条人命。”
不是那个女人,也会是旁人,无非那个女人的身上背着血债罢了。
丁清杀了人,即将走入黑暗,她从身份的本质上变成了和永夜之主一样的人,他拉着丁清陷入了恶鬼的泥沼中,虽尚未完全深陷,可终有一日会被淹没。
说她是自私也好,怕死也罢,反正现在,丁清舍不得自己的身体受到一点伤害。
她能分善恶,自然也能断利弊,她答应过周笙白,不会让自己受伤,也不会让赤金足环掉下,也舍不得浪费那一两年重塑身体的时间。她总想着世事无常,以当下的时局来看,她与周笙白未必还有一两年。
丁澈死前,对丁清说了一句话。
他没再要丁清一定要开心,只是告知了他将她的黄玉簪藏起来了,藏在了这条街头的柳树下,翻动的新泥一眼就能看出来里头埋了东西。
本来……谢嵐是想将这不值钱的簪子扔了的,丁澈就把簪子扔在那儿了。
他死前似乎感受到了即将解脱的释然,但更多是悲悯的,不舍的,惧怕的。
一个人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死去两次,和一个人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死去两次,也不知哪一种更痛些。
周笙白想,应是后者更痛,毕竟后者的记忆一直在,将来还会反复想起,反复折磨。
“老大,你会不会因此休了我啊?”丁清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还险些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周笙白道:“胡思乱想什么?”
丁清说:“凡人的夫妻便是如此,妻子若是犯了大过错是会被休的,被休的妻子若是没有娘家可依,走哪儿都会被人指点,也会被人欺负的。”
她像是故意说了后面那句话,声音略大,鼻音很重,带着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你便是有恃无恐,才会这般撒娇。”周笙白说着,又喟叹一声:“这是无法破解的局,若我是你,我也做不了别的选择。”
这世上有两种人,至亲之人必死的话,一种绝对不会亲自动手,一种是一定肯定亲自动手,丁清为后者。
解脱丁澈,彻底放下过去,是丁清必走之路。
她杀的人也非良善,加之周笙白向来护短,他只心疼丁清要为亲自毁掉丁澈而难受。
“清清,我们不会再见其他人了。”周笙白道:“从现在开始,就只有我们俩一直在一起,回窥天山,其余事宜,我会给上官堂主和司千重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