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永夜之主当着丁澈的面拉紧丁清的发,将她拖进了满是野狗的黑屋里,要了她的命,而今丁澈却扎根在南堂,成了他手下听从吩咐的诸鬼之一。
丁清将手从丁澈的手中抽出,她往后退了几步道:“我该走了。”
“姐姐!”丁澈猛地拦住了她的去路:“你不要我了吗?!”
此话从丁澈的口中说出,简直是会心一击,打得丁清呼吸不顺,丁澈攥紧她的手腕,逼迫她抬头看向自己:“你真的不要我吗?姐姐,你说我们是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了,我们流着同样的血,这世间我除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如今就连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丁清不敢看他,她怕看到丁澈的脸,怕听到他说的话。
她怕自己此举是为抛弃,她曾经就连灰飞烟灭也没想过要丢下丁澈,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违背过去的自己。
阿澈是希望她好的吧?
“丁澈。”丁清的声音哑在喉咙里,她道:“我看过这片花海,在西堂,风端城……司家小姐比武招亲那日,谢嵐站在台上念过一段咒,可使人堕入幻境。”
丁澈抓着她手的手瞬间僵硬。
丁清嘴角连个苦涩的笑都勾不出来了:“其实那时我就有怀疑过你了,我去找过谢嵐,确定他是永夜之主的人,那时我打消了怀疑,我心想……阿澈不论如何也不会和永夜之主扯上关系,因为你曾亲眼见过他是如何对待我的。”
丁澈的手指颤抖,他不再强迫丁清看他,此时他甚至害怕丁清看向他。
“那是我们流亡时的畅想,你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座山,在山间种满花,花要又红又艳,山间盖一间小屋,就只有我们。待到日后我成家,你送我出嫁,你成家,我替你张罗娶亲。”丁清的余光瞥向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海:“这里没有小屋,也没有我们的家。”
“丁澈,我不怪你,我只是有点……有点舍不得。”丁清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丁澈还在犹豫,他想放开丁清,可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控一般,那些剧烈的疼痛、殴打、折磨、残忍的剥皮抽筋的痛楚,皆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怕,他怕只要自己一松手,将要面对的是噩梦般的惩罚。
可他也恨,他恨他此生终是个胆小懦弱的人,他仍然是丁清的累赘,拖累着她,不想她回到黑暗,又见不得她一个人走向光明。
他将永远被留在腐臭的角落里,无法挣脱。
艳阳高照的天里忽而刮起了大风,不知从何而来的云层遮蔽了阳光,天色逐渐昏暗,飓风吹散了片片花瓣,那些红艳的花瓣像是化成了一只只狂舞的蝗虫,迅速吞噬着花丛草丛,美好的假象褪去,是凌乱不堪的现实。
“姐姐……”丁澈抬头,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漆黑旋涡,旋涡中翻滚的红光犹如波涛的血浪,随时将人吞没。
幻境之外有人摧毁着它。
丁清沉默着,心痛难当,她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缓慢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已经从幻境外找到了谢嵐的身影。
与此同时,小城最高的酒楼顶层,半开的窗户离丁清窜入的小巷并不远,从这扇窗户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什么人进出了小巷,自丁清进去后,便再没出来过。
谢嵐穿着朴素,几乎与房中的木色融为一体,方才他还饶有兴趣地盯着小巷前后看探,现下却僵直了后背,就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不敢动,一把短刃正贴着他的腰后。
拿短刃的女子是客栈里的婢女,这座小城早就被南堂统治,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臣服于永夜之主,他们认得谢嵐是谢家未来的堂主,那婢女在谢嵐进门前还暗送秋波。
就在方才,她敲门进入,放下了茶水,将茶拖下的匕首拿出,尖利的寒刃刺破了冬季的外衣,谢嵐能察觉到疼痛,他的背后伤口不深,可对方还在缓慢推进。
惊诧、恐慌、猜忌使他的咒语立停,那小巷中布下的幻境也逐渐扭曲。
“你究竟是何人?”谢嵐问。
女子沉默着,目光也朝小巷方向瞥去,她神色淡淡,道:“我知道我杀不死你这具身体,你的伤口会慢慢恢复,只要不是将你碾碎成肉泥,你还是会很快愈合。”
此言一出,谢嵐呼吸一窒:“你是……丁清?!”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条窄巷,丁清分明就躺在那里,如何会出现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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