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思的声音很轻:“翎云做的孽,悉数记在了他的灵魂上,他与‘林’的身体不能契合,唯有待在南堂才能苟延残喘。”
孟思思知道翎云的计划,他天生带着万物之首的傲慢,因为他可以在蓝天飞翔,俯瞰天下,将万物踩于脚下。
这样傲慢的人,面对不堪一击的凡人更是将自负与鄙夷写在了脸上,他讨厌一切软弱无能之物,唯有在一众平凡人中能力出众之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当年的周离虞是五堂中第一个女子当上了堂主的,她年轻貌美且卓越,美名传遍了五堂,所以她能吸引翎云,可当她爱上翎云后变成了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甚至离开了中堂,抛下丈夫与女儿,成了周家极力隐瞒的污点。
周离虞身上吸引翎云的光芒,顿时烟消云散,她成了翎云的玩物,最后落得那样下场。
他总在世间找这样的人,不论男女,只要有能吸引他的特质,他便有兴趣开发对方的潜能,看看凡人的极限究竟在哪儿。
后来他觉得如此索然无味,他觉得那些碍眼的、软弱的、像是没有骨头般依附旁人的草菅,没有必要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他开始以自身能力占领南堂,甚至想着周离虞那般喜欢他,自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他要周离虞将中堂让出成为他的实验对象,可向来对他无不应承的周离虞却在第一时间拒绝了他。这才有了后来玉苍山悬崖边的对峙,以周离虞的死结束了他们之间长达十年左右的纠葛。
孟思思痛恨翎云,厌恶翎云,她觉得翎云的一切作为都很恶心,可偏偏,翎云占据了‘林’的身体,将‘林’的灵魂毁去,他用‘林’的身体做出了太多恶劣事迹。
‘林’的身体无法与翎云的灵魂完全融合,所以‘林’的身体每一日都在衰败下去,翎云不想面对‘林’的容貌,他将自己藏在黑袍之中,遮蔽容貌,一寸也不露出来。
早在几年前,孟思思见到‘林’的面容时,他只是在黑袍中安静地沉睡着,可在上次她将丁清带到竹雨塔中交给翎云后,‘林’的脸上已经遍布树纹,枯萎、颓败。
翎云的罪孽太重了,他指使雪姻在短短几个月内杀了太多人,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灵魂中的血腥味会逐渐杀死‘林’的身体,所以他害怕周笙白,即便他想杀死周笙白,也不敢亲自出面。
“曾经最厌恶弱小之辈的人,却变得这般胆怯懦弱。”孟思思看向周笙白道:“雪姻被困,南堂边境的城池被破,西堂倒戈态度不明,他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救回雪姻。如今翎云的倚仗便只有我与南堂、东堂,和他手下的那一众恶鬼了。”
“这么说,无需我老大出手,他也会慢慢死掉?”丁清问。
孟思思点头:“是,他会自己慢慢死掉,‘林’的身体彻底枯死后,他的灵魂无法安置在任何一个凡人的身上,等同于死。”
“可来不及。”周笙白道。
孟思思垂眸,承认周笙白所言:“的确来不及,若无人阻止他,他吞并五堂的速度会很快,他一定会在他彻底死去之前不顾一切达成目标,再利用我对‘林’的不舍,借助窥天山上的笙白花回去苍穹,这样他仍是永生,可却彻底颠覆了过往万物之首对人间的改变。”
“我会帮你的,笙白。”孟思思道。
“包括杀死‘林’?”丁清问她。
孟思思的眼底闪过挣扎与痛苦,她沉默了许久,可最终还是点头:“我想找回自己的良知,回到过去的我,这也是‘林’所希望的。”
她与‘林’像师徒,像挚友,她总在追逐对方的脚步,在孟思思的眼里,没有人再比‘林’更加完美,她可以为‘林’付出一切。可她也怕,怕有朝一日倘若‘林’能苏醒过来时见到她,却不认得她。
不认得那样卑劣的她。
孟思思说完这些便走了,她说她要帮助周笙白,可她要如何帮,何时帮,一概没提,仿若她在夜色最后一刻到来,只为与丁清和周笙白表达立场,再踏着晨色离开。
“你信她吗?”
林中的雾逐渐散了,再过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丁清抓紧周笙白的袖摆问出这句话,却迟迟没得到周笙白的回答。
丁清想,相对于旁人,周笙白其实是赤诚的,他虽浑身戒备,对除了丁清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排斥,可他总是愿意相信旁人的善意。
被折下双翼后,母亲对疤痕由来的欺骗。
去了周家后,东堂上官家长子递的一碗鼠血。
沧海城,上官堂主茶盏中的试探。
其实还有许多。
若这些人当初都是真心对他就好了,若是真心所待,他们就会看见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周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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