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想起见赵煊最后一眼时,那人趴在地上的样子,华贵的衣袍蹭满了灰,枯叶扫在他的身边,有些可怜,也有些可恨。
石碑旁的马车车帘被人从里掀开,桃花眼落在了目光直勾勾朝城门内看去的少女身上,周笙白不悦地喊了声:“清清。”
“哎!”丁清应声,收回眼神,笑盈盈地朝对方跑去。
“你在看谁?”周笙白问。
等丁清跑到他跟前了,他又伸手捏着她的脸道:“只能看我。”
丁清于马车下昂头对上周笙白的视线,鹿眼弯弯,她将手心里攥着保存完好的桃花收入怀中,道:“我在看你啊。”
一旁等候的车夫见二人旁若无人地调情,侧过脸干咳一声。丁清心情不错,还对车夫道了句:“车夫大哥莫贪春暖,等会儿驾车可别吹冻了。”
结果她被周笙白提着领子入了马车内。
入了马车,丁清抬手闻了闻掌心的桃花香,望向周笙白的双眼明亮动人。
就在方才那一刻,她才断定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赵煊的生死了。
丁清以为赵煊会在鄞都城百姓的唾骂中坎坎坷坷地度过一生,忽闻人死,她神情有些恍惚,却一点也不觉得惋惜。
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在心底认定这个人是个死人了,故而一直被她抓在手里的花,花瓣都没折出一道痕。
这个人死了,丁清甚至不屑握拳。
掌心的桃花香味很淡,丁清的大脑不受控地想,周笙白给周椿传信时,用的是一片蒲草叶,给她传信,却是用半开的粉嫩的花。
她是真的对周笙白动心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她的心绪,忍不住胡思乱想。见到他就高兴、想笑,现下心还砰砰乱跳着。
马车行驶,越过石碑。
从南门沿着主路一直行走,便可到北堂边境,经过无量深林,回到中堂境内。
城门前几人还在谈城主之死,周笙白掀开车窗帘朝渐行渐远的鄞都城瞥去一眼,眼神淡然,像是漠视一切。
……
一个时辰前的城主府内。
赵煊坐在轮椅上看向悄无声息进入书房的男人,对方陌生,高大,相貌不凡,他将带来的物件放在桌案上。
男人说:“送你一样东西。”
那是一截不值钱的糙布,刚好够悬梁自缢的长度。
“人不是你杀的,可你等同于凶手,你眼见她受尽折磨,眼见她弟弟惨死剑下,你用虚假获取了她的信任,却默许恶鬼以此伤她害她。”
男人这般说,赵煊立刻知道他是为谁而来了。
“我是迫不得已……”赵煊咬白了下唇。
“是迫不得已吗?还是自私、是怯懦?是你觉得她反正也不会再死一次,受如此对待,总会妥协?甚至还劝她妥协。”来者嗤笑:“恶鬼借你的手杀人,人就不算你杀的了?活人杀人算不上恶鬼,难道不是恶人?”
字字诛心。
“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帮你?”他问。
这无疑是在问赵煊,是选择体面的死法,还是更加难堪的结局。
……
周笙白放下车帘,嘴角扯出一抹嘲笑,那人最终还是要面子,只是不想难看的死去,而非真心忏悔。
赵煊曾说他和丁清是一样的人,因为他被赵长宇控制,丁清被永夜之主控制,他们都身不由己。
其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