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便是从丁清娘亲死的那一日起,丁家彻底支离破碎,就像是一场大雨引来的洪水,不但冲破了城墙河坝,也将表面温情的丁家土崩瓦解。
这场噩梦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就像是要将她困死在梦境之中,不允许醒来。
丁清醒不来,她冷得浑身发颤,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心口的抽痛,一双眼皮却很沉,怎么也睁不开。
周笙白早就见到远方的闪电了,随后大雨倾下,毫无意外。
他知道丁清就在山下,在丁清回来窥天山的第一日他就发现了,小疯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蹦蹦跳跳地很欢快,在树林里进进出出,于山下盖了个小茅屋。
周笙白见她安心在小茅屋里落住,心中没来由升起了一股烦躁与失望来。
总归是有些意外的。
他以为自己丢下丁清后,对方会生气,但也想过以她那性子,势必会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果不其然,丁清找来了。
但找来之后,她难道不该是如以往一般沿着藤蔓往上爬,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得跟上他?
却没想到,丁清就在山下,不走也不来,卡在中间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让周笙白的獠牙都有些痒了。
想咬破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都厚着脸皮追着他要做他的手下,怎么脸皮不能再厚一点,反倒有了手下的自觉。
雨势越来越大,下了快两个时辰了。
这两个时辰里周笙白就在洞府外来回踱步,心想这雨淋死小疯子最好,下一刻又皱眉,心中郁闷暴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夜的却迟迟未停。
天气很凉,雨水比寒潭里的还要冰,其中还夹着细小的冰粒,啪嗒嗒打在静谧无声的老林里,弱小的动物都该知道找个山洞避难了。
她去了吗?
也许还在山下守着。
这片山壁下都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凭那几片烂了大半的芭蕉叶,能挡得住什么?
她该退缩了吧?
还是其实已经走了?
周笙白越想心里越烦闷,探出半截身体一双锐眼朝下看去,仅能看见残破的茅屋,却没看见丁清。
他心里沉了沉,紧抿着嘴还是飞身下去。
茅屋坍塌盖住了一小团人影,周笙白看见丁清在漆黑中缩成一团,小巧得像个孩童,她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瘦弱不堪。
周笙白走去,背上的右翅展开,像是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二人头顶的雨水与冰珠,如此,他才能看清丁清的脸。
一张煞白的小脸几乎冻得皱在一起,丁清的呼吸很沉,十指苍白地抓着双臂上的衣服,身体不受控地瑟瑟发抖着。
她脚上居然没穿鞋,细白的脚趾蜷曲,脚背能见皮下淡淡的青筋。
许是他的翅膀拦住了令人窒息的暴雨,丁清总算得以清醒了些,她咬着下唇,迷糊睁眼瞧见眼前的人。
周笙白见她昂首,白皙的脖子水淋淋的,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意识也乱了,却能准确地一眼就认出他,虚弱地喊了声:“老大。”
丁清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心想真好,终于从噩梦中脱离出来了。
那笑容被周笙白看在眼里,心尖猛地颤了颤,他附身将人抱在怀中。
丁清不是第一次被周笙白抱了,她很轻,身上很凉,汲取着周笙白怀中淡淡的暖意,却像是靠近了一个火炉,意识也逐渐回归。
周笙白将她带入了洞府中。
丁清之前爬上来过一次,但她没有对周笙白说谎,她只在洞外的悬崖上坐着,洞内转个弯究竟有什么模样,她没见过。
现下她正靠在周笙白的胸膛上,视线也慢慢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