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响动,永昌立时下了榻,将鞋子胡乱一踩就往门口跑。他跑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刚好被推开,永昌抬头看到父亲,眼睛一亮:“父皇!”
“永昌。”楚稷在进殿前先一步放下了永昕和永昀,现下正可方便抱他。他于是抱着永昌回到床边,顾鸾牵着永昕和永昀的手也进了殿来。
永昌坐在楚稷膝头,乖乖唤她:“佳母妃。”接着仰头看楚稷,“父皇,我明天去母后那里?”
楚稷一哂:“对。怎么了?你想母后了?”
永昌却神情失落,摇摇头:“我不想去。”
楚稷不禁一怔,抬眸看向顾鸾。顾鸾则看向永昌的乳母,问她们:“怎么回事?”
两名立在门边的乳母一并上了前,个子高些的那个回道:“这些日子殿下虽仍住在紫宸殿,但因皇上不在,皇后娘娘便来探望得勤一些。但凡娘娘来……”她心虚地扫了眼皇帝的神情,“总是要盯着殿下读书识字的。奴婢们也不敢说皇上尚未让殿下开始识字,皇后娘娘就……嫌殿下学得慢了些,昨晚一时气急,还训斥了殿下几句。”
乳母这般说着,永昌已一言不发地抹起了眼泪。
楚稷一攥他的小手:“别揉眼睛。”便顺手接过顾鸾递过来的帕子帮他擦眼泪,又问乳母,“永昌病了几日了?”
乳母垂首道:“自腊月十一清晨就有些不适,到今天有三日了。”
三日,也就是说昨晚皇后来的时候他早已病了。
皇帝的脸色一冷,乳母们皆闭了口。他睇向张俊:“去告诉皇后,就说永昌病着,姑且在朕这里养病,先不回栖凤宫了。”
“诺。”张俊一揖,领命去办。
永昌面露笑意,楚稷笑道:“好好养病,病好了跟弟弟们一起玩。”
“好!”永昌重重点头,接着自觉地从他膝头滑下去,拉住乳母的手,“我们回东配殿!”
“就在侧殿养吧。”楚稷把他揽回来,抱回床上,“你先睡觉,父皇也去睡一会儿,好不好?”
“嗯!”永昌又点头,“父皇慢走!”
顾鸾于是将永昕和永昀安置去了西侧殿,自己跟着楚稷走进寝殿中,更完衣一上床就发觉楚稷脸色发冷。
“是为永昌的事?”她说着一喟,“皇后娘娘是严厉了些。孩子还小,读书识字不急这一时的。”
楚稷把她抱住,但没说话。
他不是在生气皇后的严厉,是在生气自己上一世年轻时过得糊涂。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的孩子比现下要多不少。各自由他们的母亲教导着,他忙于朝政,没有太多心思去过问。
现下回想起来,他已不太想得起那时候的永昌是什么样,更不记得他小时候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可他记得皇后离世之后的事。
皇后的寿数并不长,在她离世之后皇子们日渐长大,永昌的天资欠缺愈发明显。
他记得永昌那时很痛苦,逼着自己一刻也不敢松劲儿地刻苦读书。如此这般,仍旧比不过弟弟们,他心中便愈发苦闷,时时觉得对不住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配当嫡长子。
有那么一阵子,永昌甚至觉得自己那样“愚钝”,他这个当父亲的一定很讨厌他,到紫宸殿问安时话都不敢多说。
那时候,楚稷只道永昌纯孝,所以很怕愧对父母。
现在看来,这万般痛苦怕是自他儿时就已埋下了。
“阿鸾……”楚稷叹息轻唤。
正要沉沉入睡的顾鸾醒过来:“嗯?”
安寂半晌,却听他又道:“没事。”
他本想说,若你是永昌的母亲多好。
可皇后不能轻易废黜,他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要求她替皇后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