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鸾捂住嘴巴,“谨遵圣旨。”
楚稷犹是谨慎地转头看了眼宫人,见都离得不近,才揽着她压音说起来。
原是他小时候也曾很淘气,六七岁那会儿不愿读书就找着茬逃课。
逃课被抓回去就要被打手心,可他还是乐此不疲――小孩子嘛,总能莫名有种“只要不读书什么苦都能吃”的劲头。
有那么一回正逢清明,他又溜出来,躲躲藏藏地一路溜到梅园玩。玩了不多时,老师和宫人们就都寻了出来,他灵机一动,先是好一阵抽搐,再猛地恢复正常,假装高祖皇帝附身,企图用装神弄鬼逃脱责罚。
别说,这招还真有用。老师和宫人们听到高祖皇帝的名号多少有些敬畏,一时无人再敢上前。
但后来母后风风火火地杀了来,定睛一看,黛眉挑起,上前两步一嘴巴抽得他不敢再胡闹。
再后来,母后就拎着他去了高祖皇帝的灵位前,要他告罪认错。要求倒也不难,不必他有什么深刻之语,就要他一遍遍说:“天祖父,我错了。”
母后还气定神闲地给他选了个吉利数:“念一千六百六十六遍。”
就这样,他那天跪在高祖灵位前念到哭,做梦还梦到高祖皇帝拈着白花花的胡须笑话他,也不知是不是显了灵来气他的。
这些事,小他十余岁的良王原是不知道的。直至前不久他又斥责良王不好好读书,许是话说得狠了些,母后听不过去,就说了这些旧事来打岔。
良王这浑小子果然会找机会拿这事笑他……
顾鸾边听边设想他儿时的样子,又想他跪在高祖灵前哭,笑得直不起腰,任他怎么瞪她都停不住。他们就这样在一片笑声中走近了梅园,说来也巧,离梅园最近的一处宫室便是葳蕤宫,顾鸾正专心寻觅,女子空灵的歌声渐次传来。
楚稷浅怔,循声而望,转而辨出唱的是什么,神色一厉。
张俊亦听清了两句词,当即一拽燕歌,带着人浩荡而去。楚稷遥望见他们去了,就不再理会,帮顾鸾找寻东西。
出了梅园,燕歌四下张望着:“什么人在唱歌?”
“呵,准在葳蕤宫。”张俊头也不抬地往葳蕤宫走,“你没听出唱的是什么?”
“没有。”燕歌摇头,“唱的什么?”
张俊瞟她一眼:“《长门赋》听说过吗?”
燕歌神色一震。
《长门赋》,那时汉时的陈皇后托司马相如写来挽留汉武帝的。措辞哀婉,能令闻者伤心。
葳蕤宫里现下唱起这个来,可说是为保一命的放手一搏,亦可说是贼心不死。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杀进葳蕤宫,循声而去,果见顾氏正在靠近梅园的那道墙边高歌。
她的歌声哀婉清幽,让人闻之动容。张俊紧皱着眉,摆了下手,即有两名宦官窜上前去,二话不说将她按住。
“干什么!”顾氏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皇上还没废了我呢!”
两名宦官自不会理会,强押着她到张俊跟前跪下,张俊垂眸冷眼:“才人娘子,您这是嫌命长啊?”
这句话慢条斯理地道出,终是激出了顾氏心底最深的恐惧,她拼力地摇着头,满目惊恐:“不……别杀我,别杀我!张公公您行行好帮我求求皇上好不好……别杀我!我不敢了!”
张俊一时间还真心软了那么一下。
其实在方才闻得歌声时,他就知顾才人这是在垂死挣扎――正月里头杀人不吉利,皇上口谕出了正月再赐死,算来也就还剩两天了。
一个死字放在眼前,任谁都会想用尽力气再搏一搏,为自己博一条命来。
只可惜,顾才人这搏命的法子实在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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