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顾鸾也仍提不起兴来。
晋封原是喜事,知道他有这份心意,她也已等了多时。可她重活一世到底不是冲着位份来的,再高的封位也比不过他的情分。
两情相悦时,晋位是锦上添花。
他眼里有了别人,再贵重的封位在她眼里也没滋没味。
顾鸾仍打着精神谢了恩,皇后觉出些异样,侧首看了看她:“佳妃瞧着兴致不高,莫不是身子不适?”
“没有。”顾鸾摇摇头,笑意勉强,“忙了大半日,有些困乏罢了。”
楚稷也看过来,眼中多有担忧:“先回去歇着?宫宴也没什么要紧。”
顾鸾怔了怔,环顾四周。殿中歌舞升平,歌舞姬的水袖飞扬,如天界仙女入世。这样热烈的时刻,与她的心境却不相符,再曼妙的舞姿再美的歌喉也打动不了她。
既是如此,先回去也好。
顾鸾便离席福了福身:“那臣妾先行告退。”
“燕歌。”楚稷一唤,示意燕歌小心侍奉。燕歌赶忙上前扶住她,顾鸾没再说什么,一语不发地出了殿。
一切热闹都被甩在身后,迈出殿门的瞬间,黑夜的静谧将她笼罩,九重宫阙似乎比平日显得更肃穆了些,她搭着燕歌的手往北去,走了不多时,遥遥看见有烟花窜起。
宫里还没到放烟花的时辰,这该是皇城里放起来的,离得很远,只见光影不闻声。
鬼使神差的,顾鸾响起去年的除夕。
去年此时,他们之间的一层窗纸将破未破。他先支她回了紫宸殿,又赶在子时之前过去找她。子时的钟声敲响,他们一起去看烟花漫天,他犹犹豫豫地送给她一枚银坠子,淡淡的银光照亮了她的整个新年。
一年光景过去,事情到底不一样了么?
顾鸾望着不时窜起的烟花怔神,燕歌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察觉了她的心事,启唇轻道:“奴婢觉得在皇上眼里,娘娘还是不一样的。”
顾鸾回了回神,她垂首又道:“在皇上眼里,必定还是娘娘跟紧要些。只是……只是娘娘怀着身孕,有些事就……到底不太方便,日子久了,皇上正年轻气盛,难免……”
燕歌说及此处,闭了口。
顾鸾安静无声地往前走着,自知她指的是什么。
是啊,他年轻气盛。她十月怀胎,这十个月对他来说怕也不好忍。
更何况,他是天子,九五之尊。
谁能要求他在这样的事上忍呢?
燕歌心里想着也为她难受。十月怀胎,真正辛苦的实是女人,男人却还要有万般要求。
可现下不是赌气的时候。
燕歌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奴婢觉得……既然知道皇上的心思,有些事便不如娘娘主动开口。好歹还……还能换个贤名,自己麾下的人也好过旁人。”
顾鸾一滞,侧首看她:“什么意思?”
“奴婢打听了,茉尔玟殿下身边那个,是个莫格歌姬。”燕歌浅拧着眉,神情忿忿,“不就是个歌姬么?奴婢看长得也没有多美,哪就至于让皇上盯着看了……娘娘若想要,教坊必定要选更美的送来。”
她说到这个份上,顾鸾自是听得懂了,连想装傻的余地都没有。
燕歌说得其实不错,这原就是宠妃有孕时固宠的手段。皇帝总会有三宫六院,得宠的新人若是自己提拔的,总好过是别人。
能有这样一个人在宫里,对她来说好处自然有。譬如……假若她怀胎十月后被他抛之脑后,有人为她吹一吹枕边风,他就能想起她来。哪怕不吹枕边风,他知道那个人是她举荐的,便也能自然而然地想起她来。
这些道理,她都懂。
只是她和楚稷……
顾鸾怔忪半晌,仍是拿不定主意,摇一摇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