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话几是头一次,偏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一时心神混乱,开口间薄唇都在颤:“皇上是说……皇上是说奴婢长得丑?”
他一哂:“你若是丑,宫里也没几个好看的了。”
说罢一顿,又道:“可你端庄大方啊,也聪明、胆大心细,哪个不比脸重要?”
顾鸾心中释然,没了再做遮掩的心思。坐到榻桌另一侧,脸却红着:“哪有那么好……皇上净会哄人开心。”
楚稷薄唇微抿:“那你开心吗?”
“我……”她看着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回话。
她想说:我当然开心啊。
她私心里觉得,这辈子就是遇到天大的事,只要他来哄她,她就都会开心的。
可她还想问:你为什么肯哄我。
他待她是极好的,而且越来越好。除夕时那枚银坠子曾让她那样怦然心动,到了生辰之时他又让她更加惊喜。
她不相信这些心思别无意味。可让她进后宫的事,他又偏偏只字不提。
这有什么难的?
她已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清楚这样的事于帝王而言简直再简单不过。他只消下一道旨意,余下的事自有礼部与六尚局去办妥,不费他什么工夫。
诚然,她也享受此时与他的相处,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都是快乐的。可这探不明他心思的日子过了这样久,她到底也会不安,也会彷徨,一时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一时又觉得他是不是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一切都只是她多心?
一时间心思纷杂,顾鸾沉默不言,楚稷打量着她的神情,神色黯淡下去。
他想她的心意,她应多少知道一些,可她却不曾表露什么,还去龙王庙求了姻缘。
她那么聪明,惯知如何将事情料理得体面,那或许就是她的一种婉拒吧。可他总归不甘心,他想她心中所求的“如意郎君”现下影子都还没有一个,凭什么他就没机会了?
“太医来了。”方鸾歌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打破了这沉闷的安静。二人一并看过去,方鸾歌识趣地退到一旁。太医虽知顾鸾身份,但见她与皇帝同坐也不禁微滞,继而见礼:“皇上万安。”
楚稷摒开心事,含笑:“太医快给她看看,免得她总躲着人。”
顾鸾忍不住地暗瞪,又迅速收回目光,挽了挽衣袖,将手腕搁在榻桌上,由太医把脉。
医者“望闻问切”,把脉之余多要问一问日常起居,顾鸾一一说了。说起那一连三顿的羊肉烩面,便闻楚稷扑哧一声。她禁不住地再度侧首暗瞪,他气定神闲地回看过来:“凶什么凶,那日在外头,朕没告诉你这么吃要上火?”
“……”
他确是说过。
顾鸾气虚得没底气再瞪。
太医又问:“那姑娘这几日可用过什么去火的药?”
“平日只是喝绿豆汤。”顾鸾道,“不放糖,当水喝。”
顿了一顿,又言:“还有便是莫格王子送来了一盒药膏。”她这般说,方鸾歌立刻去将那药膏取了来,奉给太医看。
楚稷神情微变。
顾鸾心绪千回百转,并不看他,自顾自续道:“好似是有些用的,至少镇疼。”
太医打开那枚小圆盒的盖子,细作分辨,点了点头:“药是好药,姑娘可继续用着。下官在为姑娘开一剂药,姑娘每日服上两次,两天就能见效。”
“多谢太医。”顾鸾颔首莞尔,方鸾歌又上了前,领太医去厢房写方子。
楚稷略作踌躇,终是开口:“扎尔齐来过?”
“嗯。”顾鸾低着头,放下适才挽起的衣袖。